第十四章 混出个人样

2006年的深圳,冰雕行业已经初步发展成形。

虽然是南方城市,但因为常年难以见到冰雪的当地市民们,对于冰与雪的喜爱,远超于北方城市。

因为罕见,所以格外向往。

那晶莹透明的冰,是大自然独赐于北方的福祉。

从前,南方的市民们只有羡慕的份,他们甚至不远万里乘坐飞机火车赶赴北方,只为了一睹冰雪艺术的风采。但随着这几年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南方城市,已经在创造条件,用以创作冰雪艺术,让市民们得以一年四季都可以欣赏到这些美丽的冰与雪。

胡志这一次,决意不借用任何资源和人脉,仅靠自己闯荡一回。他身上的钱不多,临出发前,他把大部分赚到的钱都汇给了家里。没想到深圳的房租,贵得超乎他的想象。他掂量了一下自己为数不多的钱,最终租了一个地下室。

潮湿阴冷的地下室,连墙上都生着绿色的霉斑,胡志躺在简易的铁床上,打量着这间不足七平米的屋子,嘴边,绽出一抹苦笑。

放着舒服的日子不过,跑到这儿来遭这份洋罪,他真是脑子进了水。

拿起刚才在路边买的报纸,胡志便看到了关于麦可获奖的消息。

“最佳表现奖”,不是第一名,不是第二名,也不是第三名。

胡志一骨碌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报道做得很详细,十七个参赛的冰雕作品,每个都有照片,而麦可雕刻的冰雕照片,则占据了最大的篇幅。

他展开报纸,把所有参赛的冰雕作品都从头看到了尾,越看,就越生气。

麦可的作品,轮精细程度,轮精心程度,哪一个不比那些外国佬的作品强?!可是他们竟然就只给了一个“最佳表现奖”?!这跟随便塞过来个陪跑的“优秀奖”有什么区别?摆明了欺负我们中国队?!

胡志越看越气,直接拿起手机,拔通了麦可的电话。

然而麦可的手机,却呈关机状态。

胡志怔了怔,忽然自嘲地笑了。

他一把扔掉手机,平躺在了床上。

他的脑子里不仅进了水,怕是还进了鲨鱼。以他现在混得这种模样,还有资格给麦可打电话,替他呜不平?

恐怕,他啥也没资格。他甚至都不敢告诉麦可自己在哪儿!

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为国出征的勇士,再不济,也得了个“最佳表现奖”。可是他呢?他有啥?兜里不到一千块钱的生活费,和一个长满了霉斑的地下室?!

还是先想想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吧。

正胡思乱想着,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那是一条短信,是师母李红发过来的。

“胡志,给你卡上存了五千,背井离乡,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打电话,别亏着自己,想家就回来。”

胡志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

他知道,这一定是师父让师母发的信息。

眼前,再次浮现了师父孟天华因为膝盖疼痛,而几乎站不稳的模样。师父和师母原本便不宽裕,更何况还要供呶呶上大学!

师父……他可是连医院都舍不得去啊!这五千块钱,相当于师父好几个月的退休工资,他何德何能,让师父这样为他付出?!

胡志眼中热泪流了下来。他胡乱抹了一把脸,想擦净泪水,哪知这泪,却根本止不住,越流越多,越流越多。胡志索性也不再控制自己,他双手紧紧地攥着手机,大哭出声。

他不是哭自己有多委屈,而是哭自己这么多年,一直以为师父更器重麦可而误解师父、故意疏远师父的狭碍。

师父其实……一直在默默地支持着他的啊!

***

直到飞机落地,麦可才把手机开了机。当手机屏幕刚刚亮起来,他便收到了两条短信。

一条是温迪发来的,一条是胡志发来的。

麦可按照先后顺序,先点开了温迪的短信。短信的内容,依旧是温迪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风格:“一路平安,等我回去组团拿冠军!”

麦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回复了一句“加油”。

而当他去看下一条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便错愕了起来。短信是胡智发过来的,他说:“所有的挫折都是暂时的,我知道你一定能成功。好好加油!还有,替我照顾师父。告诉他老人家,我一定能闯出一个人样。”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现在已经不在冰城了吗?

麦可急忙拨通了胡志的电话,然而电话却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就在这个时候,空姐开始提示乘客们该下机了。麦可值得跟随庄子强,随着人流往外走去。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怕回到设计院挨批评吗?”拎着行李往外走的时候,庄子强见麦可脸色有异,急忙关切地问。

麦可正要回答,却忽然瞧见,候机楼外面站着几个手持条幅的记者,那条幅上赫然写着“迎接中国冰雕代表队凯旋归来”,“热烈祝贺中国冰雕代表队获奖”等字样,他的脚步立刻顿住了。

那些带着相机和摄像机的记者们,翘首以盼,显然是在等他。

“坏了,我们不能就这么走出去!要想个办法,绕开他们!”

说着他一把,拉起庄子强就往回走。

“哎哎哎,你这是干什么呀?人家有记者来采访你不是挺好的吗?你跑什么呀?”庄子强被拉的脚步踉跄,更是莫名其妙。

“我们那是获奖吗?这个奖,还不如说是给咱们的鼓励奖。跟奖项比,咱们得到的是参加比赛过程中,学习到的知识。咱们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站在摄像头前面!”麦可一边说两边脚步飞快地跑。

“可是咱们能往哪儿躲呀?你看他们那个样子,摆明了就是,等不到人不会走的!咱们总不能,住在机场吧?”

“是不能,但是咱们可以乔装改扮一下。”说着,麦可指了指面前的商店。

啥?!

庄子强的眼睛,立刻瞪圆了。

“麦可,你不是认真的吧?你这是把我当成*了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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