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天,大嫂没有与我微信聊天,那些天对我而言是一种煎熬。对于大嫂所受的屈辱,我能够感同身受,而面对大嫂的惶惑与焦灼,我却隔岸观火,这让我从心底鄙视自己。
又过了几天,大嫂在微信中问我:心茹,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我感觉耳根发热,羞愧难当,马上回复:大嫂,我没有。
我觉得这样的回复不够郑重,再一次微信留言:大嫂,我很尊重您的选择,对于家暴,我们应该零容忍。
我表明态度之后,每一次他要求与大嫂见面,大嫂都会事先与我商量,大嫂也会把他们的聊天截图发给我。
在微信聊天中,男人称呼大嫂为老婆,我觉得这样的称呼有些草率,一个五十岁的男人,对一个尚且没有离婚,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称呼老婆,这让我难以相信他的真诚。但是,我对大嫂的忠告总是点到为止,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怀疑让大嫂失去判断力。
我劝告大嫂要保持警惕,不能和那个男人发生身体接触,也不能和他有任何经济往来。我也同样说了很多鼓励大嫂的话,譬如:在一个充满争吵与打骂的家庭中,孩子将会是最大的受害者;在婚姻生活当中,女人总会不经意间沦落为一个任劳任怨的保姆。
过了几天,大嫂给我发来微信,她说想结束与那个男人的交往。大嫂说他看着小宝摔倒,不但没有搀扶,反而对大嫂说,小孩子摔跤是常事,不要太紧张。
我对大嫂说,对于孩子,女人常常会比男人显得焦虑,他的说法并没有错。我郑重地给大嫂留言:如果,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结束一段感情,会不够慎重。
之后的一个下午,大嫂带小宝来到家里。大嫂一脸憔悴,“心茹,我总觉得猜不透他,微信聊天感觉很亲切,可每次见面又觉得有那么一段距离。”
“大嫂,也许,他和您的想法是一样的,想找一个彼此尊重,互相体贴,能够共度余生的人。在这之前,大家都要慎重考虑,感情需要建立在互相了解的前提下。”
大嫂失神地坐着,好像被抽空了灵魂。那一刻,我似乎明白,期待一个男人爱自己,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身为两个孩子的妈妈,婚内出轨是一件身心剥离的痛苦不安的事。
“如果他不爱我,明知道我带着两个孩子,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却要拿我寻开心,他就是个人渣。现在,他对我好,我就担心进了他的圈套,对我漫不经心的,我又觉得生气。”
“大嫂,男人和女人一样,对于寻找自己的另一半都是小心翼翼的,毕竟,这个社会是浮躁的,我们允许自己的猜疑,也应该宽容他的忧虑。”
那天临近傍晚,凯杰恰好休假在家。大嫂在微信中告诉我,他想买一辆车,挂在大嫂名下。我劝告大嫂,在结束和大哥的婚姻之前,不应该与他有任何经济往来。大嫂告诉我,他的一家公司正在装修,等装修完毕,要让大嫂去做办公室主任,并且为大嫂安排两位助理。我告诉大嫂,一定不能辞掉现在的工作,办公室主任的工作并不是我们这些家庭主妇可以胜任的。
之后,大嫂发来一张截图,说是他女儿和美国总统的合影。我脑中马上闪过不好的念头,以现在的技术,任何人都可以和任何一位国家领导人合影,这一定是玲玲的主义,我早该想到的。
我意识到,我之前鼓励大嫂与这个男人见面,互相了解,袒露心声,都是错的,努力保持镇静,在微信中写到:大嫂,这种合影应该是假的,您不能相信。
大嫂马上回复:他女儿在美国大使馆工作,和奥巴马合影是常理之中的事。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判断一下,假如我们走到一起,他女儿能接受我吗?
我长吁一声,恋爱中的女人智商几乎为零,这句话绝对正确。从前那个世故的大嫂,竟然也会被男人耍弄。我努力回想男人在微信中对大嫂说过的每一句话,我确定无疑,他给了大嫂原本伤痛密布的感情再一次重重的一击。
儿子哭闹起来,凯杰数落我:“是不是,我不在家,你就把孩子放在一边,自己玩手机?”
我心情烦乱,没好气地说:“为什么只允许你玩手机,我就不可以?”
“你知道你玩了多久吗?整整一个小时。”
我一手抱着儿子,一手冲泡奶粉,奶瓶“砰”的掉落在地板上,摔成了碎片。
凯杰数落我:“儿子快两岁了,你连冲奶粉这种事情都做不好。”
我将儿子交给他,推门出去,路灯早已经亮起。我迈着急切的步子,慌乱中,听到玲玲的声音,“心茹,你急急火火的,干什么去?”
我抬头见她牵着丞丞,和婆婆正在我一米远的距离。
“桐桐的奶瓶打碎了,我要马上去买。”我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前赶去。
“这么大的孩子,以饭为主,一顿两顿不喝奶粉,没什么要紧的。”婆婆说。
“我没准备饭菜。”我小步向远处跑去。
我买回奶瓶,回到家中,迅速冲好了奶粉,递给儿子。
我问:“玲玲,你这么晚来有事啊?”
“丞丞积食了,不爱吃饭,你帮忙推拿一下。”
“为什么不去推拿诊所,我又不是专业推拿师。”我没好气地说。我不是对孩子漠不关心,而是对玲玲毒辣的手段心存恨意。
婆婆道:“我们还想让你练练手,有一天,桐桐大了,你也能开个推拿诊所,一听你这话,就是没心思上班的。凯杰在医院上班,给你在医院找个推拿大夫,手把手教教你,咱也不用租门面,在小区做做宣传,你一天推拿两三个孩子,一个月的生活费就挣出来了。”
“大妈,两国之间不参与内政,两个家庭不参与家事,您就别操心了。”
“我是你二哥的妈,没我就没这个家。”
我们说话间忽略了凯杰的存在,他拿着我的手机从房间走出来,面无表情地问:“这些话,都是你发自内心的?”
我先是一愣,转而倔强地回应:“是。”
“什么话?发生了什么事?”玲玲问。
我怒目看向玲玲,声音低沉地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凯杰走至窗前,打开窗户,猛地将手机丢到楼下。与此同时,我站起身来,冲到窗前。楼下嘈杂一片,我通过微弱的路灯向下望去,一行三人拼命跑起来,女人怀中抱着孩子。男人转身从地上捡起手机,重新跟随女人向远处跑去。
玲玲和我一同站在窗前,惊呼道:“二哥,你没事丢手机干什么?砸到孩子了。”
凯杰铁青着脸,站在原地。婆婆趴到窗上向下望去,一脸的惊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摔手机?这么大的手机砸到孩子头上,不得开瓢了?”
玲玲马上拨打电话,她试图拨通我的号码,追问孩子伤情。大概是孩子的父母心情烦乱,电话未被接通。
玲玲心急火燎地催促:“二哥,还不去各个医院看看?先去就近的医院,没有再去大医院,总之,得找到人,这种事能私了就私了。”
凯杰缓过神来,推门而去。屋内鸦雀无声,孩子们不打不闹,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婆婆的数落声震荡我的耳膜,“我当初就说了,不是亲爹亲妈养大的,性子摸不准,你二哥就是不听。”
既然她在和玲玲说话,我便不想插嘴。
“我说什么来着?每天在家里呆着,陪孩子玩着,成天嚷嚷着累呀烦呀,能过好日子吗?”
“大妈——”玲玲拉长了声音,想要阻止。
“我把话憋在肚子里,把我活活憋死了,人家还说我活该倒霉。”婆婆恨恨地看着我,“你说了什么,我不管,就凭你大晚上的,不给凯杰和孩子做饭,我就得问问你,你以为你是谁?你有多高贵的身份?我们凯杰把你娶回来,好吃好喝供着你,还得天天哄着你?凯杰这性子,要不是你说了太出格的话,他决不会生这么大的气,把手机都给丢了。”
婆婆好像不太关心孩子是否受伤,伤情如何,她恶狠狠地说:“一分钱不挣,一个手机好几千块就这样打水漂了。”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