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来年四月续

临近中午,我和婆婆在厨房准备午餐,二叔在餐桌上喝着茶,猛不丁说一句:“他姨要来?”

婆婆回头看一眼二叔,道:“大白天的做梦呢?不能是凯杰的同学了?”

“凯杰的同学,也不用请我们呀?”二叔嘀咕。

玲玲道:“管他是谁,我就管吃喝。”

二叔想得没错,真的是婆婆的姨家表妹。两位老姐妹多年不见,紧握着对对方的手,泪眼婆娑。

二叔笑嘿嘿地拍着姨父的肩膀,说:“不敢使劲拍,别拍散架了。”

姨夫有些木讷,只笑不说话。姨妈笑说:“他呀,一辈子倒驴不倒架。”

“咱连襟俩多少年没吵架了,今天来两盅,痛痛快快地吵。”

二叔把姨父带到餐桌上喝茶,婆婆将姨妈拉到沙发上嘘寒问暖。

姨妈说:“凯杰真是出息了,我的手术是凯杰做的,这孩子我没认出他,是他先认出我来的。”

“啥时候的事?”婆婆责怪凯杰:“凯杰,你姨来住院,你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医院伺候你姨,你这性子呀,心里真能搁事。”

姨妈牙口不全,笑时抿着嘴,“凯杰担心我们见了面,一激动,我这心脏受不了,这二十多天,凯杰每天送饭,休息日,就让护士给送。”

玲玲把孩子哄睡,关切地询问:“姨?你心脏咋了?”

“好些年了,气儿不顺,干点活就气短,拖着不管它,越来越厉害了,前些日子都是坐着睡,没辙就来大医院看看。”

婆婆再一次握着姨妈的手,问:“妹夫这些年好吗?”

“他呀,年纪大了,庄稼地,菜园子,慢悠悠的干,够吃够喝,三顿饭,两个躺,没事就靠着墙头找人拉拉呱。”

婆婆感叹:“你跟妹夫这辈子值了,没让你挨过饿,受过累,一辈子无牵无挂的。”

“老了,身子骨不行了,俩人你瞅我,我瞅你,着急时干瞪眼。”

“那时候,我要是答应把玲玲过继给你,你现在也有个依靠,我现在想想,真觉着对不起你。”婆婆感叹着,抹起了眼角的泪。

玲玲对姨妈说:“姨,我小时候,最爱吃您的糖,那时候,我可是哭着嚷着要跟您去的,是大妈不让。”

姨妈笑盈盈地说:“你呀,从小嘴甜,谁见谁稀罕,要你跟姨去,你还要拉着凯杰,你大妈肯定不能让。”

婆婆感叹:“我要是把玲玲过继给你,对不起玲玲她妈,村里街坊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我将一盘鱼端上了餐桌,说:“姨,您老了,我们都可以孝敬您。您可以搬到城里住,家里有地方。”

“我们可不能够,老了老了,还是自己的窝舒坦。”

姨父起身去阳台上,看着那些盆栽,一盆盆都能喊出名字,二叔笑嘿嘿地说:“你呀,还是老样子,喜欢花花草草的,鱼呀虾呀的。”

姨妈笑盈盈地说:“前些阵子去后山的水洼里抓回几只虾,有事没事就和那些虾拉呱。”

玲玲起身随我来到厨房,小声嘀咕:“你呀,许下的诺言,就是欠下的债,你真能把我姨当妈一样孝顺?”

“为什么不能?”

玲玲翻着白眼,一脸不屑。我和玲玲将饭菜端上了餐桌,大家起身在餐桌前坐下了,姨妈问:“不见凯旋呀,这孩子,这些年不见,在大街上遇上了,还不见得敢认。”

“儿媳妇公司组织旅游,带上两个孩子去杭州了。”婆婆说。

凯杰陪二叔姨父喝起了酒,姨妈拿起筷子,婆婆将鱼肉一个劲夹到她碗里,她使劲抿嘴笑着,说:“牙口不好,大鱼大肉吃不动了。”

“凯旋这孩子,从小上房揭瓦的,每次去,都被你追着赶着满街打。”姨妈说着,眼神好像回到了过去的光景,“那年冬天,他上蹿下跳的,说自己会功夫,人家撺掇要他从墙头上跳下来,他还真当自己会功夫,把腿给摔断了。”

婆婆笑说:“从小没让我省心。我要把他过继给你,妹夫还不要,说担心有一天吃上了国家饭。”

玲玲哈哈笑起来,姨妈笑望着玲玲,“玲玲这孩子,从小就爱笑。那时候,我就稀罕玲玲,大冬天的,隔一阵就去一趟,好说歹说,也没能把玲玲带回家。姐夫还把我们两口子一顿骂,说我们瞧不起他,就是出去要饭,也不会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

二叔笑嘿嘿地说:“那时候,年轻气盛,就为我这一顿骂,咱们多少年没走动了。这些孩子,也都是你的。”

二叔为姨父倒一杯酒,说:“多喝点,年轻那会,咱俩喝点酒就呛起来那劲头,咋没了呢?”

“又耍彪了,又耍彪了。”婆婆嗔怪二叔,嘴角却是带着笑意。

饭后,老人们又开始了闲聊,过去的光阴在他们那些只言片语中,好像变得悠扬舒缓,带着些诗意。

“那些年,姐夫一整就闹酒疯,你一瞪眼睛,他就不言语了,往炕头上一躺,呼呼大睡。”

婆婆笑起来,“这辈子,总算我能拿得住他,没让他祸害乡邻。”

二叔哼一声,“你这辈子就捡我一个人祸害了,做菜咸了,就说少吃,没人让你当饭吃,菜做淡了,就说猪食哪有加盐的。”

玲玲揶揄:“爸,你们当着小辈的面打情骂俏,不嫌丢人呀。”

老人们说着说着,笑着笑着,就湿润了眼眶。我在心里感叹,他们老一辈人的感情,不在嘴上,没有海誓山盟,没有似水柔情,却是一种泰山压顶,岿然不动的夯实。

下午,凯杰将姨妈和姨父送去了车站,玲玲道:“还有点舍不得。”

“你姨父有点放不开,过去,他喝点酒,就跟我掰扯大道理,今天不声不响的就知道笑。”二叔环视一下客厅,颇有些得意地笑说:“是被凯杰这大房子镇住了吧。”

玲玲道:“这年月,有儿有女的,都随儿女进城带孩子,就姨妈姨父这种无儿无女的,一辈子不生大病不进城。”

“别说了,我听了就心酸。”婆婆道。

“妈,以后我们有时间,带您回乡下看望姨妈和姨父。”

玲玲白我一眼,道:“我可没答应,塞点钱,那是小事,要我撂下饭馆,拖着俩孩子去看望姨妈,我可是有心无力。再说了,要是路上出点啥事,我不是没事找事吗,今天的日子可是来之不易。”

婆婆板着脸数落:“你这没心没肺,和谁都不亲的架势,我就不该给你找恩城那么个好青年,祸害了恩城妈。”

凯杰将姨父和姨妈送去了车站,自己又回医院值夜班。晚上,孩子们睡去,我打开电脑,开始进入那年的九月。

那年的九月,我与玲玲同时举办了婚礼,婚后,我们打算一起旅行。

那天早上,玲玲发来语音:“去哪度蜜月呀?”

“不知道。”我回答。

婆婆道:“浪什么,踏踏实实过日子,每天都是蜜月。”

我将婆婆的原话输入微信,玲玲语音回复:“结婚一次,去哪咱们说了算。”

婆婆听了玲玲的话,拉长了脸,没好气地说:“我费心费力给她找婆家,给老郭家办了好事,倒是白白祸害了一个好人家。”

凯杰翻动报纸,笑说:“妈,您这包袱甩得好,嫁不出去,您不得每天犯愁吗?”

“凯杰,玲玲等我回话呢。”我说。

凯杰问婆婆:“妈,您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儿。”

婆婆很受用,声调变得温和,“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带上我不成了拖油瓶吗。”

凯杰对我使眼色,我会意地说:“妈,不会的。”

婆婆一脸思索状,凯杰说:“去上海吧。”

“那是大城市,东方明珠。”婆婆说。

“妈,您这都知道。”

“不去,电视上看过。”

“去香港吧。”我说。

“不用花钱吗?结婚了,日子要精打细算。”婆婆一脸厌弃地说。

“去韩国,怎么样?韩国离威海近,花不了多少钱。”凯杰说。

“要办理签证的。”我说。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天天看韩剧,电视上都见过,不去花那份冤枉钱。”

“北京吧,去故宫,爬长城。”凯杰说。

“我要么看你们爬,要么你背着我爬。”

我觉得我说任何话都显得多余,在婆婆心里,蜜月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何况,我一插嘴,她又该对我谆谆教导。

“妈,您说了算。”凯杰说。

“要我说,就去海边,人家外地人都争着抢着来威海旅游,我们犯不着去外面,又花钱又赚累。”

凯杰应声:“好,那就去海边。”

我瞥一眼凯杰,对玲玲发去语音:“妈说去海边。”

玲玲马上发来语音:“我们度蜜月,关大妈什么事?”

婆婆听完玲玲的话,摇头叹气地数落:“听听,听听,不关我的事,做月子,带孩子,都关我的事,现在结婚度蜜月,就不关我的事了。她三岁没了妈,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她倒说这么没良心的话。”

“妈,玲玲从小就这样。”凯杰安抚婆婆,一边对我使眼色,我领会到他的意思,马上对婆婆说:“妈,玲玲就是心直口快,她心里不是这个意思。”

“她什么意思?心茹,你可不能学玲玲,为老不尊。”

我与凯杰面面相觑,我确知婆婆不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凯杰笑说:“妈,您说得对,玲玲确实为老不尊。”

我想偷笑,终究还是忍住了,对婆婆说:“妈,我不会的。”

“一个玲玲已经让我的心凉半截,你们再对我为老不尊,我这大半辈子真是白活了。”凯杰一个劲抓挠自己的额头,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算命先生说我有上天入地的本领,人家算的可真准。我这辈子就算是有上天的本领,到头来还是得入地。”婆婆把好端端一个成语解释的头头是道,再看她那刚正不阿的表情,我终究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婆婆诧异地看我,我说:“妈,我在笑玲玲。”

我们最终还是听从婆婆的建议,在威海海边度蜜月。记得那天是九月末,玲玲说去海边搭起*,她要听着海浪的声音,和恩城在海边孕育一个宝宝,将来能够有大海一样的胸怀。

我们所谓的蜜月也就是去海边的沙滩上小坐。那天正是礼拜三,正值午后,公园里相对安静。我们穿过一片松林,走过一段蜿蜒的木板路。

婆婆低声嘀咕:“赶明来摘些松球,冬天里你二叔生炉子。”

没人回应他,我们自顾向前走,音箱中传来轻柔的音乐。我想婆婆不在,我与凯杰在松林中依偎着,听听音乐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婆婆走在前面,俨如主角。她看着脚下的木板路,自语般说:“这些人是咋想的,木板被雨水泡了,用不了几年就烂了,这不是糟蹋钱吧。”

“大妈,您就别操心了。”玲玲说。

我们在沙滩上搭起*和阳伞,玲玲吃起她带来的各种小零食。

“永远是一副吃不饱的模样。”婆婆嗔怪玲玲,道:“结婚当妈的人了,好吃的要尽着孩子吃,不能总和孩子抢着吃。”

“大妈,我是王家的媳妇,您就别操心我的事啦。”

婆婆对恩城说:“恩城,对女人不能总惯着,惯大了,就惯出毛病了。”

恩城憨憨地笑,玲玲问:“大妈,您这话对我爸说过吗?”

海风徐徐吹过脸颊,微腥的海草味扑面而来,婆婆说:“别干坐着,一会去捡点裙带,晚上回家凉拌。”

一艘小船在不远处的浅滩上打锚,被海风吹得摇摇晃晃,婆婆道:“能有这么一艘小船,每天出海打点鱼虾,能赚不少钱。”

凯杰与恩程索性玩起手机,玲玲吃着零食,偶尔对我挤眉弄眼,一脸厌弃的表情。

我对婆婆倒是理解的,一个大半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苦惯了,累惯了,闲下来便显得焦躁。她无心留意海风和远处的天海相连处,那些景致和柴米油盐的日子不沾边,入不了她的心。

我递给婆婆一瓶水,她说不喝,省得跑厕所,玲玲说可以在*里尿到塑料盒里,然后丢到海里。婆婆嗔怪:“我从小就教育你们,咱老百姓家的孩子不用学*,多管闲事多吃屁,也不用学赖宁,见义勇为丢了性命是不孝,可咱至少要品行端正。”

凯杰安抚婆婆:“妈,玲玲是开玩笑的。”

婆婆嘟哝:“怪不得现在的海鲜都不鲜了,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动不动在海里拉尿,屎尿喂出来的鱼能好吃吗。”

玲玲挤眉弄眼的,“大妈,我们是来度蜜月的,不是来听您讲大道理的。”

凯杰瞪一眼玲玲,她不理会,继续说:“这年月,人人只管自己盘里有鱼虾,管它鱼虾咋来的。大妈把大道理讲的天花烂坠的,那鱼虾还是大海养出来的,不是您生出来的。”

“郭玲玲,闭嘴。”凯杰怒目圆瞪,声音还是那样不温不火。

“说不准,我们说话的功夫,就会来一场海啸。”婆婆恶狠狠地说,“都说海啸是大海在笑,那是在吼,那是窝了一肚子的气没处发,给那些个不知好歹的人一点厉害。人呀,一代不如一代,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要什么有什么,都忘本了。”

“大妈,您倒是说说,忘本是啥意思?顿顿吃糠咽菜,裤衩袜子都得补着穿,那就是不忘本啦?都像您那样,得关掉多少美食城?关掉多少服装店?您那是拖时代的后腿儿,您连时代的大裤衩子都快给脱下来了。”

玲玲说完,得意地哈哈大笑,婆婆没好气地瞅她一眼,不说话了。

那天有十几位老太太,大概是某个老年文艺队的成员,她们摆出各种姿势在沙滩上拍照片,拍完又开始了不太整齐的演唱。

婆婆一脸厌弃地说:“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外地人,现在这社会,没生在海边,还没在电视上看过海吗?要拍照就拍照,扭腰撅腚,摇头晃脑的,你看看,那个——”她伸手指过去,“一条腿弯到后面去,我从这看,就好像少了一条腿。”

恩城嘿嘿笑,玲玲说:“金鸡独立。”

恩城接口说:“丹顶鹤。”

两人很有默契的样子,婆婆欣慰地说:“你们好好过日子,玲玲性子烈,以后要收敛着点,女人要有个女人的样子。”

玲玲嘴一撇,说道:“大妈,村里的婶子大妈都说我随您,您是说您不像女人?”

婆婆脸色一沉,说:“我不是女人,我这辈子为了你们兄妹三个,活成驴马骡子了。”

婆婆说完,又说道:“你从小喝我的奶水长大的,不像我像谁?你妈生下你那会,你奶奶家下蛋的母鸡都给她做下奶汤了,可她光长肉,奶水比草叶上的露水都金贵。你饿的哇哇哭,那时候,要不是我给你二哥断奶晚,你生下来就得喝小米粥。”

玲玲先是沉默,转而笑着对凯杰打趣:“二哥,你五岁还抱着大妈喝母乳呢,怪不得,你现在还像没断奶的孩子。”

“说什么疯话。”凯杰板着脸嗔怪。

婆婆正色道:“当儿作女的,就得听妈的话,听妈的话,走到天边没人敢笑话。”

那天晚上,我听见婆婆的鼾声,压低声音对凯杰说:“凯杰,我担心以后和妈相处久了,她会挑出我很多不是。”

“你多想了。”凯杰说。

“妈看不上别人自在。她一根弦绷得紧紧的,脑子里想的净是些柴米油盐的事,别人过的舒展些,她就看不上。”

“妈还在更年期,慢慢适应吧。”

我对他的漫不经心有些不满,“我就知道,以后有任何事,你都会说妈是更年期,可你不担心我更年期提前吗?”

“不会,你还有我呢。”

说实话,我一直认为和老人同住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婆婆要行使自己的权威,儿媳缺少存在感,遇上了强势的儿媳,做出一家之主的姿态,婆婆又会怨声载道。

我们的蜜月就这样草草完事了,和我们结婚的第一个晚上一样潦草。

结婚那天晚上,凯杰醉的不省人事。他半夜去了一趟厕所,醉意未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说醉话。

“我等了她五年,她读研之后又要去广州,现在又要回来,可我心里只有你。”

“谁呀?”我问。

“你呀。”

“你等了谁五年?”

“你呀。”

他又说了一些工作中的事情,考事业编的事情我记得较为真切,他说他考了两次事业编,每次都是笔试过关,面试被淘汰,他说面试官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傻瓜。

我追问他面试官问些什么问题,他醉意朦胧地说:“他问我,假如我进主任办公室,刚好看见主任收红包,我会怎么做。”

“当然是投诉,他没有医德,不配做医生。”我说。

他将我揽入怀中,说:“我就是这样回答才被淘汰的。”

我追问他:“那要怎样回答?”

他将我搂的更紧了,说:“你就像是我的分身,我的魂附在你身上,你的魂附在我身上。”

我没心思听他说醉话,继续追问:“到底要怎样回答?”他却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醒来,他摸着昏沉沉的脑袋,睡眼惺忪地对我说:“希望你昨晚没怀孕,我喝得烂醉,我担心我们的宝宝会是醉鬼。”

“如果睡一张床就能怀孕,那坐公交车,女人都不知道要怀孕多少次。”

“我们没有那个?”

“那个问题到底怎样回答?”

“什么问题?”

“你看见主任收红包到底要怎样做?”

“我昨天晚上说这个话题了?”

“嗯。”

“太不靠谱了,我新婚之夜说这些无聊的话。”

“到底应该怎样回答?”

他卖起关子,笑问:“你会怎样回答?”

“当然是投诉,他没有医德,不配做医生。”

“你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了,道德感强的人往往是因为内心不道德。”他摆出一副说教的口吻,“你怎么知道那个红包一定是主任的灰色收入?送红包的人也许是主任亲戚,或者,主任当时收下红包,事后会归还呢?”

“那怎么回答?”

他清清喉咙,一本正经地说:“我相信主任会处理好这件事情,医生的使命是治病救人,我应该把更多精力用在我的本职工作上。”

“你被社会改造的人模人样的。”

“顺应环境,适者生存。”

他说完,又微皱眉头,狐疑地看着我,“我们真的没有亲热?”

我白他一眼,他拉扯我的衣服,坏笑着说:“我看看,我不相信。”

我躲闪,他的动作更加粗鲁,将我整个抱入怀中,我大呼:“无耻,下流,衣冠禽兽。”

他将我放下,假装颓丧地说:“我要买瓶江小白,不把你灌醉,没法洞房。”他整理衣服说,“要抓紧宝贵的二人世界,过两天妈就回来了。”

“妈不在乡下吗?”

“妈只有农忙时会回去,她习惯了城里的生活。”

我感觉神经被挑动了一下,我想,如何向婆婆道明实情,拒绝为她写家谱,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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