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梦在延续

齐月圆与蒋师傅到了食堂,民工都在低着头吃着,谁也没有看他们俩。齐月圆理解大家的心情。他对食堂的阿姨说:“给我们也盛两碗饭。”

阿姨把两碗饭盛给了他俩,齐月圆与蒋师傅一起坐下吃饭。饭快要吃完时,有的民工吃完了准备走。齐月圆站起来对大家说:“吃完了,大家都不要走。”

那几位走到门口的民工又回来了。

齐月圆说:“各位民工兄弟们,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心情。我是跟你们一样的,可是,有时我们是没有办法的,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但有一条我可以告诉你们,并且是很坚定地告诉你们,我们现在的低头,是为了今后的抬头,是为了我们的后代不低头。民工兄弟们,你们心中有苦、有怨可以对我发泄,我全能接受,因为我能理解你们,而我心中的苦与累,是无法对任何人发宣泄的,我只能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吞,而且要吞下去。包括我的老婆我也不能说,因为她就要生孩子了,我是怕她为我担心,我一个男人不能为老婆担当一点事,连最起码的生孩子这件事,都不能给她一个安全、安逸的地方,我不忍心她再为我担惊受怕了。今天我拜托大家,我和你们一起干,难道这四车砖就把我们难住了吗?谁愿意卸砖的就留下来。”

牟文州高声说:“你别说了,我们干。”

民工纷纷地放下了碗,他们站了起来,一个、二个、三个、四个、五个……,他来到了装砖的车旁,排起了队,用接龙的方法,一个传一个,砖就这样从车上传到了地上,码好,码得整整齐齐的。

星星升上天空,星星在空中眨着眼,望着这一群开着夜工的民工。

城市的路上,行人稀少,路灯仍然是亮着的,在路灯的照射下,杨秀芳挺着大肚子,搀着齐兴澄走在马路上。她们走得十分的缓慢,母女俩一步一步走着寻找着,影子在路灯下拉长,又在路灯下变短,一会儿又拉长,一会儿又变短……她们俩就在一长一短中,走到了齐月圆在的工地上。

齐月圆正与大家一起搬砖,传递着砖头。他一抬头的瞬间,看到了路灯下,杨秀芳与齐兴澄站立那儿,正看着他们接砖头、传送砖头。杨秀芳也看到了齐月圆,她愣住了,原来丈夫每天在外面就是这样没日没夜的干,并且还把那些好吃的,有营养的食物都留给她与女儿吃。齐月圆看到她们后,放下砖,立即跑了过来。他搀着杨秀芳,责怪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杨秀芳含着泪说:“我不放心,你怎么不回家呢。”

齐月圆说:“你挺着人大肚子就在船上蹲着了,我等会儿就回家了。”

杨秀芳说:“原来你是这样的拼命啊。”

齐月圆说:“不是,今天是特殊情况。再说我不拼命能行吗。”

杨秀芳还想说时。

齐月圆止制了杨秀芳,并且左手搀着杨秀芳,右手拉着齐兴澄,把他们带到了办公室,他为她们母女俩倒了热水,说道:“你们坐一会儿,我再去干一会儿,完了我们一起回去。”

杨秀芳与齐兴澄坐在办公室里,她的眼里含着泪,又想止住泪,可是泪还是流出来了。齐兴澄问:“妈妈,我们找到爸爸了,你怎么还哭啊。爸爸不是很好吗。不要哭了,你肚子里还有小弟弟呢。”

杨秀芳摸着齐兴澄的头说:“妈妈看到你爸爸就好了,就什么都好了。我们等爸爸一起回家吧。”

齐月圆融入到了搬砖的民工中。他知道,有了这砖工程进度就有保证了。蒋师傅说:“齐月圆,你先带着杨秀芳回去吧,这我有儿呢。”

牟文州说:“是啊,你回去吧,嫂子还挺着大肚子,你回去吧。”

齐月圆没有接住,牟文州的递过来的两块砖,没注意掉在地上了,一块砖砸成两半。齐月圆从地上把两个半断的砖拿在手里看了看了,他的心里撂了一下。牟文州说道:“两个半断的砖有什么看头的。”

蒋师傅走过来说:“砖卸完了,你回家去吧。”

齐月圆把两个半断的砖举给蒋师傅看:“你也是个老瓦匠了,看看这砖是哪儿来的?”

蒋师傅接过半断砖看了看,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说道:“这是我们兴化的砖,这土味,我一闻就知道了。”

齐月圆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蒋师傅问:“怎么了?”

齐月圆说:“没什么。”

齐月圆然后招呼大家说:“好了,都到食堂去吃夜宵吧,要吃饱。”

牟文州在食堂里盛了一碗白米饭给杨秀芳。齐兴澄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白米饭看。蒋师傅把一碗青菜烧卜页送来了,齐月圆端来半碗肉说:“来来,大家一起吃。”

齐月圆把一块肉夹给了杨秀芳,杨秀芳又夹了齐兴澄,齐月圆又给杨秀芳夹了一块肉。齐兴澄把肉夹回给杨秀芳说:“妈妈你吃,你是两个人吃。”

杨秀芳笑笑说:“女儿真乖。”

齐月圆又给女儿夹一块肉,可是齐兴澄还是把肉夹给了杨秀芳。

蒋师傅叹了口气说:“唉——我们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齐月圆说:“这个穷字一定要在我们手里甩掉。”

蒋师傅说:“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齐月圆早点回去,这里有我们就行了。等秀芳生了,你就搬到工地上住。这样就方便了。”

吃完晚饭,齐月圆站起来一手搀着杨秀芳,一手搀着齐兴澄。他们走出了工地。夜深了,路静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二个骑着自行车的人走过。他们一家人,自从离开家,还没有真正地一起走在城市的大街上,还没有这样放心大胆地、光明正大的一家人一起逛着城市的夜晚。他们走得很慢,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失去弥补回来似的。其实杨秀芳挺起了肚子,不得不走得慢点。他们既想在大街上慢慢地走,又想早点回到他们船上,那是他们全家的栖息之地,那是他们的家,他们需要早点休息。

到了船上。齐月圆告诉杨秀芳:“老家也发生着变化了。”

杨秀芳问:“你怎么知道?”

齐月圆说:“今天我发现砖头就是从我们老家运来的。”

杨秀芳说:“老家的砖头?谁运来的?”

齐月圆说:“我是瓦工,砖头到了我手里一看就知道,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还给蒋师傅看,他一口认定是从兴化的窑厂里出来的砖。其实这砖就是从我们东塔出来的。”

杨秀芳问:“你的意思是说村里也开始放开了,能够搞其他生产了。”

齐月圆说:“这个砖场是陈支书带领大家搞起来,就是想搞点富业,摆脱贫穷,后来上面不许搞就停了,现在又搞起来了。我认为现在的经济形势开始好转了。”

杨秀芳说:“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就能回去了。”

齐月圆说:“嗯,还是要小心点儿。等你先把肚里的孩子生下来再说。”

停了一会儿,齐月圆又说:“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以后别去工地了,你这样我反而更加不放心了。”

杨秀芳说:“那你以后早点回来,也让我放心。”

月亮高悬在天空,时儿躲进云里,时儿露出了它那温柔的笑脸。工地上,蒋师傅洗好脚,从宿舍里出来到洗脚水,仰头看了下天空,回到宿舍里对牟文州说:“明天是晴天。”

牟文州已经躺到了床上,他说:“天老爷也挺帮忙的,天气好开工快,工程质量也能保证。”

蒋师傅一边脱衣上床,一边说:“这个齐月圆,对那个矮个子也太软弱了。三车水泥九十元,我真的舍不得。”

牟文州说:“我也想不通啊。以后还会有材料,是不是都让他们卸,如果这样的话,成本会大大增加。”

蒋师傅说:“肉就吃不起了。”

牟文州说:“今晚民工们还是比较帮忙的,齐心合力,把砖全部卸了。”

蒋师傅说:“我还真的佩服齐月圆,他就是几句话,大家就愿意干了。这在施程射的时候,不给钱就没人愿意干。”

牟文州说:“施程射在的时候,也没有这些混混来过。”

蒋师傅说:“施程射是本地人,他熟悉各方面的关系,听说他还与这些人有往来呢。”

牟文州说:“我们外地想在江南这地方立足真的是很难啊。要看人家的脸色,吃的是最差的饭菜,干的是最重最累的活。”

蒋师傅说:“江南江北,一江之隔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牟文州说:“能生在江南就是天生的福气。”

蒋师傅说:“我老家有句俗话宁可向南一寸,绝不向北三尺。”

牟文州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蒋师傅说:“就是说,向南就是江南,向这里一寸地远都会发财,向北就是给你三尺地,也发不了财。”

牟文州说:“什么时候江北也变成了江南了就好了,我们就不要出来吃苦受累了,受那个矮个子的气了。”

蒋师傅说:“你就不要做梦了。”

牟文州说:“齐月圆说就是要做梦,还要带着我们一起做梦。”

蒋师傅说:“有的梦能做,有的梦就是白日做梦。”

牟文州说:“我想了想,梦还是要做。齐月圆整天都在做着一个梦,不过,我现在弄不懂他在做什么样的梦。”

蒋师傅说:“我告诉你吧。”

牟文州赶紧追问:“什么梦,快说。”

蒋师傅说:“看把你急的,比齐月圆还急,他是做发财梦。”

牟文州说:“唉——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谁都在做发财梦。还要你告诉我。”

蒋师傅说:“做发财梦,不是那么容易的,是要经受很多很多的磨难的。”

牟文州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齐月圆今天这样处理还是对的。”

蒋师傅说:“那当然了,当时我也不怎么理解,后来一想,他是对的,强龙不压地头蛇,那矮个子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地头蛇,我们是惹不起的。”

两个人睡前的闲谈,还真说出了他们面前的困难,也说出了他们对梦想的看法和想法,同时也涌出了对齐月圆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情和感动。怎么说呢,在工地上,还是要靠齐月圆的,其他没有任何人能够带领大家干了。作为都是江北人来到江南,他们总是觉得和那些原地的居民或者甲方之间隔着一种什么东西,说不出来,看不见,却很坚硬。何时才能穿过,怎样穿过,可能还是要靠自身的力量把那个穷根甩掉了。

在江南的富庶的城里,曾把外地人当作另一个群体,他们与原有城里人不一样,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群体。像齐月圆这样一帮外来人,是跟随时代的步伐闯进了城市,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方法寻找生存的方式方法,寻找人生的出路,他们不怕吃苦,他们最怕的是瞧不起的眼神,他们敢于冒险,比城里人的胆子大得多了,可是他们害怕不讲礼的地头蛇,他们想做事,可是无论做什么样的事,都处于陌生与劣势的环境中。但是,他们有一种精神,他们能把劣势变成优势,他们趁着城里人享受的时间,而是在默默地奋斗。

天亮了,齐月圆一早就赶到了工地上。他戴上安全帽,把整个工地上每个角落都巡视了一遍。然后来到了食堂,他关照食堂的阿姨,中午再买点肉。食堂阿姨说,这几天一直吃肉,民工的干劲都上来了,工程进度快了。

民工们纷纷来到了食堂吃早饭,齐月亮对大家说:“昨晚大家辛苦了,今天中午继续吃肉。出工时都要戴上安全帽,注意安全。”

齐月圆对蒋师傅说:“工地上帮助照看着,我去找一下史青厚。”

蒋师傅说:“你去吧,我与牟文州会看着的。”

齐月圆绕过民工宿舍来到了史青厚的办公室,史青厚正泡了杯碧螺春茶,绿绿的嫩芽漂浮着,热气腾腾的水汽从杯口向上冒着,尤如清晨燎绕的薄雾。齐月圆闻到了一股香味,这是从未闻到过的清香,他想,江南人真会享受生活。不,还是因为江南的富裕。

史青厚放下茶杯说:“你来得正好,图纸设计院看了,原则上同意修改方案的。设计院上午派两名人员来现场堪察,到时你配合一下。”

齐月圆说:“太好了,我去让蒋师傅先做好准备。”

史青厚说道:“别急,设计院的人还有一会儿才到,他们没有这么快的。”

齐月圆从史厚青的脸上已经能够看出了,他是有什么事需要交待的。于是,齐月圆只好坐在旁边木椅上,在等着史青厚发话。

史青厚喝了一口茶慢慢说:“齐月圆,你这是*做工程吧。”

齐月圆答道:“是的。”

史青厚把杯子放下,说:“这方面有许多的潜规则,我不能不提醒你。”史青厚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茶。

齐月圆眼睁睁地望着史青厚,不知他要说什么,只耐心的静听。

史青厚说:“你是个老实人,所做工程我和曹光达经理都是比较放心的。”

齐月圆实在是耐不住,说道:“你是负责工程监督的,有什么话就直说。”

史青厚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说:“设计院来两个人看现场,他们都是爱抽香烟的主儿。修改楼梯的事,全是他们一句话儿的事,他们不同意改,我们还真的没有办法,他们同意了我们才能改,我跟他们打交道时间长了,他们才给这个面子,否则他们就不会来现场,更不会同意改,他们……”

齐月圆被史青厚的话已经绕得不知方向了,他干脆说道:“你放心,我从食堂的开支中抽出一部分钱,买三份茶叶,三条香烟。”

史青厚故意问道:“为何办三份?”

齐月圆说:“你帮我们跑来跑去的,出了不少的力,说实话要不是你也批不下来。我一个江北人,能做这样大的工程全靠你的帮助,等将来我们有钱,还会报答你。”

史青厚喝着茶说:“我就不要了,主要是给设计院的。”

齐月圆说:“你别客气了,我现在就去办。”说着,齐月圆匆匆走出了办公室。

史青厚望着齐月圆走出的背影,喝着茶,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这小子一点就通,还是比较灵活的。

从这一刻起,齐月圆也悟道了经商中一个术道,作为一个江北人来到了江南这块土地上,作为一个被穷逼出来的外地人,有些人情往来,他必须要去经历,这是一道无法越过去坎。此时,尽管他还是一个没有钱的工地负责人,他认为这是他即将走上成功的一条路子,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最起码是史青厚没有把他当作外人,对他是信任的。

齐月圆买好三个礼品包,全部交给了史青厚,由史青厚去处理,这个做法更加得到了史青厚的赏识,史青厚认为齐月圆会办事,这个人情由他做了。

设计院的两个人拎着包来了,他们来到史青厚的办公室,史青厚陪着他们说话,齐月圆为他们每人泡了一杯茶,他们在喝茶的时候,史青厚把每人一条烟和一包茶叶塞进了他们的包里。其中一位设计院的人说道,别这么客气了,你们太客气了。史青厚陪着笑脸说,你们会抽烟就抽着,小意思,小意思。

烟茶给了他们后,史青厚把图纸拿给他们看,其中一位留着胡子的设计人员喝着茶说:“不要看了。”

另一位说:“你办事,我们放心。”

史青厚收起了图纸。这一切,齐月圆全看在了眼里,他想得多么重要的修改图纸,就这样轻意地解决了。连图纸看也没有看,而他自己却为了图纸的修改化了很大有精力。一切精力也低不上三条烟,真是说起来的复杂,做起来简单。不就是香烟与茶叶吗,有了这些东西,问题就好解决了。齐月圆仿佛又悟出了一些道理,知道一些成功的秘绝。

他们在办公室里海阔天空地闲聊了半个多小时,齐月圆站在那儿就是为他们递烟、加水,苏州的吴侬软语,有些他能听懂,有些却听不懂。他已经知道了,史青厚的公司还有两幢大楼要砌,还要请设计院的人帮着设计,还要请监理公司负责监督工程质量,还要找工程队。这一切,齐月圆全记在了心里,他出来就是找活干的,现在有活了,这活是谁干,就看自己的努力了。怎样努力,这是多方面的“技术”了。

齐月圆继续为他们加水,留着胡子的设计员说道:“不喝了,我们去看看现场。”

两位设计院的人员走在前面,史青厚紧紧地跟在后面,齐月圆走在了最后。他们一行四个人来到五号楼的楼梯口。两位设计人员站在那儿看了看。齐月圆掏出尺来,一边一边的量给他们看,把高度也量给他们看,留胡子的设计人员走上前去,看了看,说道:“我看可以。”

史青厚立即说道:“好,谢谢,谢谢刘科长。”

这时,齐月圆才知道留胡子的是设计院的科长。只见刘科长上下看了看,左右看了看。说道:“就这样吧,挺不错的。”

史青厚赶紧掏出香烟分给刘科长,并且很恭敬地替刘科长点了烟,刘科长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长长的一串长烟。问道:“修改方案是谁搞出来的?”

史青厚指了指身旁的齐月圆说:“是他。”

刘科长认真仔细打量着齐月圆,说道:“不错,充分考虑到了空间,并且楼梯设计与楼道搭配起来,也很合理。小伙子是哪儿人?什么学历?”

史青厚说:“江北人,农民瓦工。”

齐月圆看到刘科长的本来很是热情的脸上,一下子冷了下来,吞吞吐吐地说:“行,行,还行。”

齐月圆心里像被什么狠狠的敲打了一下,他再次遭受了一次无声的歧视。他知道这种歧视来自因为他是江北人,江北人在江南是穷的代名词。他的内心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你们江南的富有又不是你们创造的,我们江北穷也不是我们这一代搞穷的。

牟文州快步跑了过来,他脸色慌张地说:“不好了,不好了,汪卓祥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了。”

齐月圆愣了一下,与史青厚他们打个了招呼,立即和牟文州跑到了五号楼下。只见汪卓祥躺在地上,头上流着血,腿不能动,一个劲地叫喊着:“啊唷、啊唷。痛,痛啊。”

齐月圆说:“牟文州,快叫上几个人跟我一起送医院。”

说着,齐月圆背起了汪卓祥,牟文州跟紧其后,还有二个民工扶着,他们向医院奔跑着。到了工地的门口,齐月圆实在背不动了,牟方州接着背。齐月圆看到路边来了一辆三轮车,立即招手叫来了踏三轮车的,把汪卓祥扶上三轮车。齐月圆说:“去医院。快,师傅快点。”

到了医院门口,齐月圆背起汪卓祥就往急诊室走,他一边大声地喊着:“医生、医生,快快。”

这时来了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把他们领进了手术室,齐月圆和牟文州还有两个民工被挡在了手术室的门外。齐月圆蹲在了急诊室的门口,他双手抱着头,头低下,悄悄地抹掉了眼泪,他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流泪。

他感到太累了,心累,体力累,精力累,甚至神精也累了。但是还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他,他就是梦想把他拉了起来,他站起来说:“牟文州,你身上有钱吗?”

牟文州从袋里掏出了一张十元、一张二元、还一张五毛,他说道:“就这么多了,你全拿去吧。”

齐月圆接过钱,把自己的身上的二张十元钱全部拿了出来。另二位民工也把身上的一十六块二毛钱和六块七毛钱掏了出来,他们把钱集中在齐月圆的手里。一共五十五块四毛钱。

听那二位民工说话,齐月圆问道:“你们是兴化哪个乡。”

“我是兴化唐刘乡的,叫钱俊兴。”

“我是兴化周奋乡的,叫李安清。”

齐月圆说:“好,谢谢你们。”

钱俊兴说:“都是老乡,就别客气了。”

李安清说:“我看你也挺不容易的,一直是艰苦向前。”

钱俊兴问:“你怎么说普通话,刚开始,我还不敢认为你是兴化人。”

齐月圆说:“说起话长了。这钱算我借你们的。”

手术室门开了,护士问道:“谁是家属。”

齐月圆说:“我,我是。”

护士说:“去,先去交钱,准备住院。”

齐月圆拿着护士给的单子,来到收费处,把钱和单子从小窗子送去,只见里面收费喊道:“先缴一百元。”

齐月圆说:“这么多钱啊?”

没有人搭理齐月圆了,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了。这一刻,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时间凝固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已经是无计可设了。

从收费的小窗里传出了声音:“怎么啦,缴费啊,快缴啊。”

齐月圆哀求道:“医生,我求你了,先缴这么多钱给你,我马上回去拿。”

收费小窗里伸出了一只洁白的女人的手,齐月圆把手上的钱全部放在了洁白的手上。那只洁白的手缩回去了,说道:“只能住院二天。”

齐月圆感激地说:“好好好,谢谢,谢谢。”

牟文州、钱俊兴、李安清围了过来。钱俊兴问:“钱够吗?”

齐月圆说:“只能先住二天的院。”

李安清说:“能住下来就好。再想办法。”

手术室门开了,汪卓祥被推了出来。他们立即围了上去,护士让他们要保持安静,不要与病人说话。他们只能跟在护士后面,把汪卓祥送到了病房。

刚进了病房,蒋师傅赶到了医院,他低声问齐月圆:“钱够吗?”

齐月圆说:“只能先住二天院。”

蒋师傅掏出了三十块钱给齐月圆:“先拿去用,再想办法。”

齐月圆说:“你这是寄回去的钱,怎么能……”

蒋师傅说:“救急不救穷,先救急。”齐月圆说:“汪卓祥是我们兴化东鲍乡人。”

齐月圆说:“也是兴化人,我怎么不知道。”

蒋师傅说:“可能是人人心里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他也不愿意说吧。”

一位护士和医生走过来对他们说:“你们不要这么多人在这里,只留一个人就行了,其他人先走。齐月圆问医生:“他的病情怎么样了。”

医生说:“他的脑部受到了强烈的震荡,腿部骨折,需要观察半个月。”

齐月圆问:“严重吗?”

医生说:“现在还不好说。”

齐月圆把牟文州留下来照顾汪卓祥。

他与其他人走出医院时,天已经黑了。他突然想起了杨秀芳和女儿还在船上,她们娘儿俩一定还在等他。他让蒋师傅与李安清、钱俊兴回工地,然后飞快地往船跑去。齐月圆真的是到了精疲力竭的程度,他跑一会儿,歇一会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仍然向着那条小船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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