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兄弟不用那一套

赵大富就这样在集上往来奔走，利用他的“绝活”，很快就赚了将近三百块！刨除本钱，净赚二百多块！

看着这小子美滋滋地走进了一家小饭馆，那个卖羊的汉子看看自己刚从他手里买来的大公鸡不无嫉妒地对旁边人道：“你们看看，啥叫空手套白狼？这就是了。每个集他都要来倒买倒卖，吃香的喝辣的，咱们跟他比，凭良心说，真的是好人啊。”

赵光明天早上就要走了。

兄弟赵山和赵畅来家里听他交代一些事情。说起来，三人还算是同族的兄弟，不过，说是同族兄弟，早就出了五服，过了北楼，不过是都姓赵而已。

一张矮脚的小木头桌子，桌子上一瓶老白干，一碟子炸蝎子，一碟子炸花生米，还有一碟子风干野兔肉和咸萝卜条子，就是三个人的下酒菜了。

“我走了，要去挣点钱给青梅的学校贴补一下，这孩子就是太倔强了，人家老师都跑了，她上赶着去教那些娃，还没有教师工资。你们说，她到底图个啥？”赵光有点喝高了，哪怕一两酒，他也能喝成半醉。

“还有，这一箱子蝎子，我真的放不下心，赵山哥，你爹的老寒腿和我爷爷差不多，你娘的哮喘病也因为吃蝎子粉好多了吧？

你就听我一次，这炸蝎子，也能治疗的，起码试试吧？刚才你俩都吃了，香不香？肚子疼不？”赵光有点着急，赵山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胆子太小。这蝎子他看了就害怕，更别提吃下去了。

蝎子粉他可以在自己吃了以后证实没事，再给他老爹老娘吃。

至于蝎子？他真的从心里害怕。

如果不是赵畅给他塞嘴里，捂着他的嘴，他根本就不会吃。

不过，吃掉一个之后，那种鲜美的味道，让他又吃了一个，然后，这一大碟子蝎子就剩下这么几个了。

这是要留给赵光妹妹赵青梅的。

梦山这个地方专门出老寒腿病人，还有双手指骨节肿的很大的山民。或许是天气和地域的原因，这个地方是秋冬春三季都阴冷潮湿，很容易得这种病。

赵光想要去打工，只是看看这一大箱子的蝎子，心里着实放不下。这些蝎子可是能救命的。如果没有这些蝎子，爷爷或许早就不在人世了。

真正的梦山蝎子啊，十个爪子的大蝎子，听爷爷说，别的地方长的蝎子都是双螯六足，唯独梦山蝎子是双螯八足，这是梦山独有的品种。

这种蝎子是爷爷还年轻的时候，从距离这里一百多公里的梦山最深处抓来的，放养在现在的蝎谷里，差不多已经五十多年了，现在繁衍得已经数不清了。

蝎子治疗痛风效果极好。爷爷从赵光记事起，就吃这种蝎子，才能控制住双腿的剧痛，从来没有耽误过下地干活。

他嘴上说是准备去大城市看看，其实，他是想要出去打工了。

早就想要出山去打工了，只是爷爷和奶奶太老了，奶奶成年累月躺在床上无法起来。爷爷老寒腿许多年，双腿都变形了，还有好多的伤痕，一到阴雨天，就疼得要命，如果没有这些蝎子，恐怕早就疼死了。

就在一个多月前，二老在一天之内双双离世，让赵光兄妹俩一下子成了孤儿。

“赵光啊，你都二十出头了，这个年纪，我的娃都一岁了，我看你是不是等结了婚再出去闯荡？”赵山拍拍赵光的肩膀道。

梦山，是个很偏僻的山区，山村周围的大大小小山头子根本就数不清，从海拔一、二百米的小山包到海拔五百米以上高山，就有很多。

山后村，就是坐落在群山中的一个村子。因为偏僻，根本就没有大路，只有一条羊肠子小道，所以闭塞。在这里，青年人十七八岁结婚的太普遍了，他们才不管啥是婚姻法什么的，没领证，办了酒席才算是结婚。领了证，没办酒席那不是结婚，是非法同居。

像赵光这一对双胞胎兄妹全都二十一岁了，还没结婚的，简直是独一份。

赵光高中毕业，在校也是学霸。为了让同是学霸的妹妹上大学，就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回家务农养家了。只是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居然放弃了京都大学，上了一个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算是大专里面比较好的大专吧。

所以，即便如此，赵光可仍然是比赵山和赵畅都有学问的人，他可不想早早地就结婚生子，然后被拴在山里等孩子长大再出去闯。那个时候，说不定，自家的孩子也要像妹妹现在教书的那些孩子一样，都成了留守儿童。

只是，出去做什么呢？做什么工作可以赚大钱，然后寄回来补贴妹妹的生活和那些小孩子们读书？

这真是个问题。

妹妹就像入了魔怔，一天当中，除了吃饭，就在学校磨叽，给孩子们当义务教师，一分钱没有的那种。给窗户上糊上白纸，给当桌子用的木板下面垫上石头块子。她不会修理凳子，就拿回家让哥哥给修好。

现在是暑假了，她仍然孜孜不倦地备课、给孩子们上课。

“你家小梅怎么又不回来吃饭了？要不要我去找一找？”赵畅慢悠悠地道。

和赵山正好相反，赵山说话就像机关枪，秃噜噜一阵子恨不得把十句话压缩到一句话里，说完之后，再也不说了。

而赵畅说话慢悠悠的，只要他说起来，就根本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就这样，哪怕你急的要死，他仍然不紧不慢地自顾自说起来没完。直到他把想要说的话说完，才会听你想要说什么。

山后村，现在只剩下四个青年人加上一个女孩子，赵光的双胞胎妹妹赵青梅了。

一个是赵光。一个是赵山，因为父母病得厉害，还有一个快两岁的娃，他不敢离家去打工。媳妇倒是出去打工了，不过，从没见她寄回家里钱来。在家里操持家务的，都是他十三、四岁的妹妹山花。

第三个，就是赵畅，赵畅是因为腿脚不好，他的右腿小儿麻痹，比左腿细一点，稍微短一点，用赵山夸张的话说，就是细的像麻杆，走路一颠一颠的，这个样子就是出去打工也没人要。

还有一个，叫赵大富，年纪和这哥仨差不多，就是不学好，好吃懒做的，隔三差五地去集市上做点倒买倒卖的小买卖，回来给老娘准备好吃的，就一头扎进寡妇陈的家里不出来了，除非他给瞎眼睛的老娘回家做饭的时候，才会回家。

“不用找了，她没个准头，我想要你为我照顾一下……”赵光想要说的是，想要赵畅照顾一下这一箱子蝎子。

“哦，没问题，我会照顾好她的，好歹我也是她哥哥不是？”

“啊？我说的是……”赵光急忙想要解释一下。

“别说了，再说你就见外了，这孩子就是热心肠，对我的脾气，有这么一个媳妇，将来肯定顾家。”赵畅满脸的幸福。

或许是喝了酒，赵畅满脸通红地说出了心里话。这在平时，他是根本不敢出口的。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可能就是说赵畅这样的人。

赵光有点生气了：“我说的是……”

赵畅：“我知道，在照顾好小梅的同时，也帮着她修补哪所残破的学校不是？你放心，一般的活计难不住我。别看我一条腿不好使。”

赵山有点蒙点了：“那啥，赵畅，你给我说清楚？你是啥时候惦记上我们妹子的？就你这个瘸子，也想吃天鹅肉？”

赵光本来想发火的，听到赵山这个急性子出来质问了，也就压下了火气，先听听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

“赵山，你刚才也听到了，赵光要我照顾一下咱的小梅，我不是答应了么？”

赵山扭头看着赵光：“怎么回事？”

赵光这次真的火了：“我是想要你照顾这一箱子蝎子的！赵山哥害怕这小东西，可他爹妈又离不了这东西治病。

再说了，你家距离我家才几十米，赵山哥家距离我家还有五道沟！一来一回要一个小时。你这个瘪犊子，我可不是让你惦记我妹妹的……”

骂着骂着，赵光不骂了。

只见赵畅满脸通红，眼珠子里面都是水汽，没一会，大颗大颗的眼泪就从眼睛里滴落下来。

他抬手就死命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都说了我不会喝酒，也不敢喝酒。这一喝酒，就把心里的事说出来了。就我这个鬼样子，还想娶村里的一朵花？还更别说她是咱们的妹子。

我不是人，赵光，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更别告诉小梅，不然，哥哥我没法活了，在这山后村我也没脸呆下去了。呜呜……”二十多岁的汉子，哭得像个三岁娃。

“唉，或许我不应该出去闯荡的，就在家好好种种地吧。咱村里好多家的地都没人耕种了，荒着也是荒着，我都包租下来，也够我忙乎的。”赵光有点无奈。

摊上这么一个不太靠谱的兄弟，怎么敢放心把妹妹自己留在村里？别看赵畅现在痛哭流涕的，只要让这玩意喝上二两酒，嘿嘿，说不定，他真的会跑去学校纠缠自己妹子。

“你要累死你自己啊？咱村的土地那叫土地吗？这个梁上有几分地，那个谷上有半亩地的，一整天下来，你用在跑路上、爬山上就需要多长时间?

还要背着农具，牵着老牛，如果老牛上不去的地方，你必须自己去拉犁。

谁给你扶犁呢？谁给你点种？谁给你挑水、浇水？赵畅，你个瘪犊子，你在造孽啊！我真想揍你一顿。”赵山说着说着赵光，矛头一转，对准了赵畅。他后两句话是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赵畅吼道。

一个在懊恼，一个在生气，还有一个在后悔。也不知道赵畅的这种后悔能够坚持多长时间。

三个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地过去了十多分钟。

“有了！我有个好办法，只要按我说的做，赵瘸子就不敢再对小梅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了。咱三个结拜为兄弟吧！只要咱们仨成了兄弟，小梅就真的是咱的妹子。谁要是敢乱伦，老子扒了他的皮！”赵山开口道。

他轻易不开口，更不轻易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但是，他只要开口了，做出了决定，别人想要扭转他的想法，那可是难如登天！

“好！我同意！”还没等赵光想好，赵畅第一个满脸坚毅地站起来同意了。

“我这就去准备猪头羊头和大鱼，再买三注高香。和一个庙里开光的瓷碗。家里有酒，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歃血为盟，磕头拜把子成为亲亲的兄弟！”赵畅满嘴的假充内行，而且站起身，瘸着腿就朝外走。

“你给我回来！混账玩意，你以为这是搞黑涩会呢，咱们只要心诚，发个誓就行了。”赵山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答应的事情，一辈子也不会改变，赵畅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听话地站住了，看着赵光。

这种事，还需要赵光同意，谁知道这个小子看得起看不起自己这个瘸子兄弟？

赵光想了想：“咱们都是好兄弟，不用那一套，就听山子的吧，从今往后，咱们三个就是亲兄弟了。我妹妹就拜托你俩照看着。别的我不说了，也不说谢谢，一切都在酒里，咱们干！”

他说着，当先端起酒碗，一口闷了下去。

赵山河赵畅同样干了，三人苦笑着，看着对方，不一会，就倒在炕上睡着了。

山里人都很淳朴，起码是大部分的人很淳朴。当然，这种山里人现在已经不怎么包括出门打工一年以上的人了。

他们已经不是纯粹的山里人了。

当然，这不是绝对的。

在城里有些地位的人看来，无论一个山里人怎么努力，怎么学着把自己整的像个城里人，只是，他们似乎从骨子里带来的那种山里人气息，总是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这就让人感觉有点不伦不类。不是人们看不起山里人，而是感觉这种把自己伪装成城里人的山里人有点……滑稽？

“三个酒鬼啊！一个个的怎么那么让人不省心呢？这么晚了，开着大门，也不怕山里的猛兽跑过来把你们叼了去！”累得浑身要散架的赵青梅看到炕上睡得死死的三个家伙，心里就冒火。

她看看八仙桌上的老式钟表，已经快要夜里九点了。干脆拿起小方桌上的铜勺子猛敲桌子：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