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你怎么了？你倒是写呀！”程翠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表情。

慌乱之中，顾时秋忽然想了个好主意，她默默地抓过程翠的手，默默地写下了五个字，程翠紧紧地盯着手心，末了惊恐地问：“真的吗？你确定？”

顾时秋硬着头皮嗯了一声：“我也是才发现的，你就假装不知道，他们也是想套我们的话，才会迟迟不下手。”

程翠了然地点了点头，蠕动着嘴唇，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如有万一，誓死抵抗。你先走吧！”

“好……”顾时秋飞速地答应道，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她急急走到拐角，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真的是太险了！要不是刚刚自己情急之中，写下了屋里有监控五个字，她还不知道要折腾出什么来！

不过自己这个主意治标不治本，终归是馊主意一个，顾时秋琢磨了一下，准备把这事告诉董医生。可是一去办公室，才发现他根本不在里面，找旁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休假去广东了。

董医生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周，顾时秋每次上班，都像打仗一样，与程翠斗智斗勇。她的疑心病重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一会儿说保洁大妈是坏人，一会儿又说食堂的师傅下毒了，再过一会儿又对着护士和医生大声咆哮。最后连食物和药都拒绝服用了，每一顿都得顾时秋假装偷偷摸摸地拿进来，再三证明这些东西没问题，她才肯吃一些。

就在顾时秋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董医生终于回来了。带了不少特产分给大家，顾时秋也得了一盒子糕点，她拿着看了好半天：“老婆饼……董医生，你是广东人呀？”

“不是，有个好朋友在广东，他结婚，我过去待了几天。”董一铭解释道。

顾时秋忽然想到程翠的家就在广东，之前就听说，她十七八岁就去了那边打工，一直到去年才回来，现在说话都有点广东话的腔调。

时秋笑了笑：“这个倒是，如果是当地人，说话怎么也会带着口音，你的普通话标准得很，根本听不出。还有些人在广东待了几年十几年，说话也会带着那边的口音。”

董一铭沉默地笑了笑，末了对时秋说：“你是说程翠吧？不瞒你说，这次回去，我专门去了她家一趟。”

“啊，真的啊？”时秋站起身来：“这段时间她的情况更差了一些，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说。”

时秋简短地把这些天的事情说了一下，担忧得很：“按这个势头，再过两天，她连我也不信了，到时不吃不喝的，不得饿死啊！”

“小顾，这次我专门找到了她的前夫唐德明，也得知了一些情况。”董一铭笑了笑：“算是有了一点突破点吧。”

原来，程翠与唐德明并非全无感情，她十八岁不到就去了广东，他们是在厂子里认识的。唐德明是他们那里的拉长，枯燥的流水线作业中，工作的接触很多，久而久之，两人就谈起了朋友。交往了三四年就结了婚。

而后男人的事业越来越顺利，从拉长一直做到了车间主任，程翠生了孩子之后直接辞了职，在家做起了全职太太。

“程翠以前工作的时候，神经一直高度紧绷，这一闲下来，整个人松懈了不少，孩子上了幼儿园后，她就天天追剧逛街，没什么朋友，也很少与人接触。”董一铭缓缓说道：“用唐德明的话说，她是看电视看傻了。”

程翠的病来得莫名其妙，先是说丈夫对她别有动机，又说邻居总在隔壁偷窥她，最后连孩子也不管了，扔在幼儿园接都不接，男人下班回来除了接孩子做家务外，还得应对她的疯癫与无理取闹，最后忍无可忍，才下狠心离了婚。

顾时秋觉得挺好笑的：“看电视能看傻吗？我以前只听说老年人看多了容易老年痴呆。”

董一铭认真地回答：“直接导致虽然不会，但是凡事都有个导火索，所以唐德明的话也不见得就不是真的。我这次具体问了一些她发病前的生活状态，全都记了下来。”

董一铭扬了扬桌上的白纸：“小顾你也看看，看看有没有你们平时聊天时提到的内容。”

顾时秋扫了一眼那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纸：“我拿回去好好看看。”

晚上下班回家，时秋坐在台灯下，仔细地看起那页纸来，上面记载了程翠在发病前的日常，每天上午会去一趟楼下的超市，每周会去巷子口的小理发店洗头。周末会带孩子去上跆拳道兴趣班……典型的家庭主妇的日常。半点也扯不上遇到坏人、被人陷害、围追堵截这样的内容呀。

下面一条还注明了：生活检朴节约，不网购不网聊，没有什么朋友，活得比较原始……这么说来，也排除了网贷或者遇人不淑的伤害了。

下面还写了一堆她追过的剧名，顾时秋草草地看了一通，现代剧、古代剧、家庭伦理、爱情、科幻、谍战她倒是来者不拒，这阅片量都可以去当编剧了。

正看着呢，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时秋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喂，你好！”

“小顾，是我，我是董一铭。”对方开口了。

顾时秋有些惊讶：“咦，董医生呀，你怎么有我的号？”

“找白护士长要来的。对了，我刚刚又看了一遍你写的情况记录，我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的病情可能跟她追的最后一部剧有关。”董一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顾时秋在这短短的一瞬，一下子瞄到了末尾的那部剧名，这几个字和董一铭的话让她一直混沌的大脑变得清晰起来，她几乎与董一铭同一时间喊出了这部剧的名字：“鹤唳风声！”

这部谍战片是去年三月上映的，讲的是1945年抗日战争接近尾声之时，国、共、日三方的角逐日趋激烈，犹如平静的湖面下暗潮涌动，某军统情报处成员如何被策反，像一枚铆钉一样插入国民党心脏的故事，曲折的剧情与虐人的场景让无数人熬夜追剧，十分热血。

“结合程翠说的那些话，她肯定是看了这个，代入感太过强烈，所以产生了某种幻觉。”董一铭提高了声音：“我马上打电话找她前夫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