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秋见惯，半点犹豫也无，马上进了办公室，照常在之前那个位置坐下：“董医生，关于程翠的情况，这几天的记录里我也有写，我总感觉有好多疑点。”

“是啊，我这几天也在研究她的病情，同时也找了她的家人打听情况。”董一铭指了指旁边的病历本：“我简单跟你说一下吧。”

董一铭缓缓地说了起来……程翠的病是在广东打工时就犯下的，起初并不严重，她的家人只能从偶尔的电话中窥得一二，比如说她抱怨自己的男人变了不少，抱怨隔壁的邻居行为异常。家里人只当她是生了孩子后压力太大所致，并没当回事。

而2009年年底的时候，程翠的男人忽然打来了电话，说两人离婚了，电话里他十分气愤，说自己天天被程翠猜忌咒骂，有两次她还在杯子里加了莫名其妙的药粉，自己还想多活几年，跟她再也过不下去了。已经把她送上了飞机，办妥了离婚手续，以后再也不管了。

这件事情石破天惊，在程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家人一边责骂不负责任的程翠前夫，一边前去机场接她，想知道她到底在广东经历了多大的苦难和委屈。

他们预想过程翠出现的场景，一定会哭哭啼啼地诉说委屈，谁知道她竟是用衣服包裹住自己的头，哆哆嗦嗦地出现的。她说自己终于逃了出来，追踪她的人应该不会知道自己回了老家。

问她被谁追踪，她摇摇头一脸警惕，说前夫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家人莫名其妙，姐姐当场就质问起来：“你们两个到底咋回事？怎么说离就离了，离了婚孩子咋办？”

程翠欲哭无泪：“危机时刻，孩子成了他的筹码，我怎么管？再难过也只能放弃。”

她疯疯癫癫的话让家里人一头雾水，只能将她先带回家，想着可能是离婚受了刺激，过几天就能恢复正常。谁知道若干日子过去了，这种情况非但没能好转，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她从怀疑抱怨前夫变成了怀疑身边的家人，对姐姐姐夫和外甥外甥女也不放过，总是说他们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们，各种闪躲抗拒。

除此之外，还逮着机会就往外面跑，每一次家人都要大动干戈地寻找，有一次，甚至跑到了火车站，才拦下了要逃走的程翠。

两个姐姐都要工作，母亲年纪大了，根本折腾不起，久而久之，大家疲惫不已，苦不堪言，母亲又气又累，因为高血压发作还住了院。大家这一寻思，程翠怕是因为离婚的刺激，精神出了问题，所以大家一商量，把她送到了三医院。

顾时秋静静地听完后，提出了一个问题：“那么她回南江半年多以来，一次也没提过追踪她的人是谁吗？”

董一铭也为这事烦恼：“是啊，如果知道起因，对症下药，倒还好办了。”

“这方面她还真的是严防死守，说的那些话我感觉就像演戏似的，我也琢磨不出来。”时秋有些焦灼：“她这样下去，会不会病情越来越严重呀？”

董一铭嗯了一声：“这个真有可能。你继续看着她吧，有什么情况告诉我，我们再想想办法。”

从办公室里出来后，顾时秋还挺忐忑的，她猜想过程翠之前的事，可是听闻了真实情况后，仍然觉得悲凉。纵是再亲的人，也经不起如此的折腾呀，如果说她的前夫无情、亲人无义，倒不如说是造化弄人，时运不济。

程翠的事情进入了僵局，不过医院里像这样的情况也不是少数，每日的忙忙碌碌，宛如战争一样，随时都是提心吊胆的。正如周姐所说：“干我们这一行，又辛苦又受气，还挣不了几个钱。咱们都是年纪大，寻不到合适工作的。你这年纪轻轻的大学生，为什么要来做这个？”

顾时秋沉默了一会儿：“来三医院工作是我的愿望，可惜我学的不是医学专业，当时成绩差一点，没能考上。能来当护理，我也觉得蛮不错的。”

周姐摇了摇头，总感觉面前小顾这想法怪怪的，不过现在这个社会，想法奇怪的人也多，自己那个正读高二的儿子，不也天天偷着玩电脑，说自己要当个游戏主播，怎么说教都不听……现在的年轻人，她是不懂了。

很快到了十一月，天气逐渐转凉了，昼夜温差变大，早晚都得穿件外套了，偶尔还会刮来一阵阵肆虐的寒风，伴随一些不知晚秋还是初冬的细雨，南江市的冬天就快来临了。

这段时日，程翠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除了顾时秋，她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准确地说，就连顾时秋她也开始怀疑了。比如说这一天，顾时秋给她送饭时，聊到了她的孩子：“你儿子今年多大了？上小学没有呀？”

“咳咳，这个不重要吧？他现在也与我无关了。”程翠的语气很冰冷，但是眼神确实闪过那么一丝关切。

顾时秋趁热打铁：“怎么会没关系呢，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难道不想他吗？”

程翠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忘记才是一种最好的保护，我既然走到了这条道上，那些无谓的一切，就忘了吧。”

顾时秋还想说什么，程翠已经佯装无事地打开盖子，问了起来：“我们的暗号你还记得吧？”

时秋一下子就懵了，马上把什么暗号四个字憋进了肚子里，换了一副轻松的语气：“当然记得。”

“那你说说是什么？”程翠的眼睛斜斜地从饭盒上看了过来，带了些许怀疑的意味。

顾时秋正色起来，挺直了脊背：“这些都是秘密，说出来万一被坏人听到怎么办？”

程翠四处看了看，放下了饭盒，摊开手心对着她：“你写在这里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顾时秋这下傻眼了，自己还能怎么哄骗她？自己哪里知道什么暗号啊，莫非是天龙盖地虎、宝塔震河妖？她犹豫之时程翠幽幽地说：“你倒是写呀，以前我也遇到过两个人，一副自己人的模样，可是一让写暗号，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坏人伪装的。”

顾时秋尴尬得要命，心想自己要不找一个借口离开？可是如果这样开口了，绝对会丧失程翠对自己的唯一信任，这样的话，再想寻找突破口，就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