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对于他们这些护工来说，并不是全然无事的，好多病人最爱在晚上闹事，有一个姓吴的男病人，一到晚上就用头撞墙，破皮流血了仍不罢休，模样很是可怖。实在不得已，护工只能强行给他戴上安全帽，抑或是用绳子把他绑起来。

这天的后半夜里，他又开始折腾，走廊上就听见他嗷嗷大叫的声音，砰砰的撞击声不绝于耳，顾时秋跑去看了看，正好瞧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看护李达强拿了绳子绑他，姓吴的病人剧烈挣扎，李达强凶狠蛮横，咬牙切齿的样子跟屠宰场的屠夫差不多。

最终，病人被牢牢地制服了，绑在病床上的他仍是挣扎，嘴里骂骂咧咧地，说让李*赶紧放了他，不然等他解开了绳子，就要跟他同归于尽。

李达强呸了一口：“就你这态度，我能放了你？”

走出门后，他看到了围观的众人，马上对着护士长白萍抱怨起来：“这个死疯子，差点把我掐死了，你看我这脖子。”

他指着脖子上微不可见的红痕，一副气愤不平的样子，一向高冷的白萍瞪了他一眼：“你跟病人一般见识什么，以后多注意点就好了。散了散了吧，都回自己的岗位上。”

住院部的护士很少，平时负责配药、打针这样的工作，同时也要管理这些护工，看起来也都蛮厉害的。作为护士长的白萍，就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平时凶狠的李达强在她面前也只能服软：“白护士长，我晓得、晓得嘀！”

……

此后的半个月里，也陆陆续续拍到一些视频，可跟之前的大同小异，邹红梅的事情陷入了僵局，而周五的早上，顾时秋正要下班的时候，有一位憔悴沧桑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走廊里。他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手里提了一只红白条纹的编织带，正在护士站打听着什么。

顾时秋路过的时候，白萍喊住了她：“小顾，这是23号床的家属，来看病人的，你带人过去一下。”

23号床的家属？顾时秋打量着这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惊讶道：“你是邹红梅的父亲吗？”

“是，我叫邹来福，我来看看娃。”男人堆起一脸笑，脸上全是深深浅浅的皱纹。

顾时秋嗯了一声：“你跟我来吧。”

去的时候，邹红梅才吃了早饭，正坐在床边晃荡着脚，盯着窗外的树叶发呆，听见有人喊她，迟疑了好长时间才转过身来，皱皱眉沉思了好半天，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似的。

邹来福放下东西，走到邹红梅旁边坐下，与她说起话来，可是再说啥，红梅都没什么反应，仍是呆呆地盯着窗外，看也不看这个父亲一眼。

顾时秋一直等在外面，直到邹来福走出来打水，她迎了上去：“放心吧，病人在这里挺好的，我们都好好照顾她的。”

“她认不得我了……她哪个都认不得了。”邹来福抹起了眼晴。

顾时秋觉得不对劲：“怎么会呢！她都记得村里的人啊。”

“村里的？谁啊？”邹来福一阵纳闷。

顾时秋回忆着自己听过的名字：“小红雨、罗婆婆……”

邹来福咦了一声：“我们村没有你说的这两个人。”

“没有？”时秋瞪大了眼睛：“你确定吗？”

邹来福肯定地点头：“没有，我们村的人我都认得。”

“不对……那有没有一个十五六岁，叫强子还是叫祥子的男孩，还有一个六十来岁的老男人，大家都叫他魔鬼的？”顾时秋纳闷了。

邹来福咦了一声：“强子也没有，不过叫魔鬼的，我们村确实有一个，就是我家的邻居姜莫贵嘛，他人挺不错的，以前对我们挺照顾的。大家喊着喊着就成了魔鬼……怎么了？我家红梅还记得他呀？”

“是，那姜莫贵这个人是不是很*呀？”顾时秋想到了那些视频，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邹来福摇头，坚决地否定了：“不，姜叔是个好人。当时我老母亲死了，还是他忙前忙后帮忙，跟我们走得太近还连累他在公安局蹲了两天。”

这样也能连累？邹时秋越听越觉得奇怪，索性问了个究竟。邹来福解释了一番：“因为姜叔经常来我家帮忙，出事前也来过，警察非说他有犯罪嫌弃，带去问了两天才放出来。唉……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管不了家里，怎么会……”

看着声音哽咽的邹来福，时秋心里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想法，她匆匆找了个由头离开，调转身就去了董医生的办公室，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董一铭听后表情十分复杂，默默地拿出了一个笔记本：“我这几天一直在观察邹红梅的情况，你看看……”

董一铭的笔迹与别的医生并无两样，都是龙飞凤舞型的，她连猜带蒙看了好几页，抬起头看向董医生时，眼神里多了钦佩：“你把这些人全都记了下来？”

董医生每一条都记得很详细，全是邹红梅呓语出的那些人物，包括姓名、年龄、性格特点等等。其中的一条更是让顾时秋看了许久，上面居然写着：小红雨的奶奶和魔鬼争吵过。

“这一条是昨天上午她在花园自言自语时，我听到的。关于邹红梅的病情，极有可能不是之前诊断的精神分裂，而是分离性身份障碍，也称之为多重人格分裂。”董一铭呼了一口气。

多重人格分裂症，现代精神病学界称之为分离性身份障碍，这是一种复杂的心理疾病，这使一个人的人格分裂成两种或者两种以上。这样的患者多在八岁之前遭受过严重的虐待或者是创伤，所以分裂成许多借以保护自己，抵抗他们无法独自忍受的暴力和创伤。这种症状，临床十分罕见。

董一铭解释完之后，顾时秋十分不解：“如果说邹红梅受到过伤害，也是儿时母亲的离开和十三岁奶奶的意外死亡。而她的记忆中，受到伤害的小女孩是红雨，和她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