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章是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进屯子了。
这几天里,那是叫晓章闹心的,都恨不能把手伸到腔子里,去挠上几把啊。好在是杨冰泡了几天病假后,又跟上晓章出工来了。但就这几天那,是叫晓章知道了,理解了,那是很多很多的啊。
上次失眠是父亲走了,但那次晓章的脑袋老是木木的,基本上是啥都想不起来啊。这回那,那是老在想,可想啥又记不得了,一夜一夜的,就是睡不着了。睡不着了那,还不敢乱翻身、乱动,更不能不离儿的就去抽烟。要那样那,就连老蔫都得跟上失眠那。你说说,那整的,板板着身子楞得装睡啊。常常都是,一楞神儿就觉着天亮了。没等他好好的歇歇那,就听老蔫在叫他起床了、到点了。
好几天没出工的指导员,早上出工那前儿就说:晓章你瘦了。
多少有点不大好意思的,晓章“嘿嘿”了俩声,报功样的给指导员说:累吗。说了还指指心上。
指导员皱了几下眉头,没敢接晓章的话,上仪器车的前仓再没敢出来。那前儿,晓章还纳闷那,咋地了指导员这是啊?
整个排列都通了,就等着放了。政委那都和个多少天没混着食儿吃的,饿狼似的,在爆炸机那儿来来回回的溜那。大憨在通话器里通知,仪器有点毛病了。咋也没整好,问师傅咋办。
可能是坐着备用的水灌子,师傅火急火燎的打大前边赶回来了。还自己整了半天,也没整好,就说要到一个工区的2252队上,就是张队去的那个队上,和人家校校仪器、搞个对比去,大概工夫不会太长,但也短不了啊。
正好前排列不远的就有个屯子,政委就说,大哥你进去闹点吃喝吧,我老听见你肚子响,整的我都那个了可啊。
杨冰也跟上说:走,大哥,你领着我去。
正好是在“备用四”上是小兰子的地儿上,晓章就说叫她领着,今儿进屯子不算违章,是他特批的。
没进过可是没进过,但晓章可是知道得挑家,看着在外观上看着得可以的人家啊。要不,不是混不到吃喝,就是吃了心里也不踏实啊。
可巧,在屯子头上就有一家,还是“一面青”(就是正面和半拉侧面,用砖头砌的墙,而背面还是用土坯砌的墙的房子)的那。
乡下的女孩子,那是嘴巧,也会说的。进去了没多久,小兰子就把要闹点好吃喝的那意思,叫“房东”听出来了。
房东大嫂是个年青人,可“响快”的和晓章说:大兄弟你等一小会儿啊,要不嫌弃,我就把早上的黄米面豆包再给你“熘上”。我家还有点酸菜炖粉条子,我都给你整上。
晓章那是真不好意思,好几次都想打断小兰子的话。特别是房东大嫂要去了的那前儿,晓章都要去拦住她。杨冰就坐在炕头坐下了的,还把晓章的皮大衣给压住,致使晓章没法站起来。
房东大嫂去熘豆包了,小兰子也跟上去烧火了,屋里就剩下俩人。晓章比划着要打杨冰。杨冰就把头递给晓章。那意思是,打啊,给你。晓章装作要打她,但是只是把杨冰的帽子摘了下来,用手在杨冰的头发上,揉搓了几下杨冰的头发。杨冰嬉笑着看着晓章。
咋地了?晓章这才看清,这孩子的眼睛咋都充血了。晓章马上的搬正当了杨冰。细细的再一看。啊,不是,那上面是布满了血丝儿。
大哥呀,你的嘴咋都破了。晓章正看着杨冰那,杨冰倒先问上他了。
啊,上火呗。想做点啥,又不知道做些啥的晓章回答着杨冰。
一时,屋里沉闷了。俩人谁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老妹啊,你是咱这地方的人吧。房东大嫂看出来了,小兰子不像是石油队的人。
是的,大嫂,我就是郭家屯的。是石油队雇来的临时工。
那俩那。
那男的,是我们领导,那女的是实习的学生,但可都是我的哥们啊。
我咋看着,啊。呵呵呵。房东大嫂那样地笑了。
大哥我嘴又疼了。听见了外面的话,尽管那声儿极小极小的,还有不时的啥声音给捣乱,可杨冰人家还是听得真儿真儿的啊。她可小可小的,要不是晓章看见她说话了的那嘴型,都不一定知道她在说啥的话。
晓章脸上表情做着,还用手比划着,意思这儿可不行吧?
杨冰一门的往前凑合。非得要不可那还。
晓章想就敷衍她一下得了,就想去做一下。
房子的大门忽然开了,还响起了,是谁的说话声。啊,是小不点啊。
哎,小声是你那。哈哈,咱们碰到一起了啊。别看人小声可大着那。呀,班长你们也在这里那。
班长我胃疼的厉害,进来要口水,连着歇歇,叫这热炕头给烙会儿。李艳红进来就有点后悔了,但她强挺着说。
啊,没事,这不连我都进来了吗。晓章笑着,让李艳红上炕头来。
可还没等晓章说完了那,李艳红回头就跑了出去。不大会儿的,就听见房山头那边响起了呕吐的那动静。小不点跟着追了出去。这小家伙连门都没来得急关上。
晓章想站起来,去看个究竟,可叫杨冰一把拽住了皮大衣,没去成。
不叫你去,你就别去了呗。
晓章瞪了杨冰一眼,甩了一下要出去。小兰子进来了拦住了晓章,告诉他那俩人走了。
肚子里有东西了,身上是觉着暖和啊。吃饱了,晓章竟有了倦意了,半靠在老乡家的炕琴(那种放在炕上的,既当箱子、柜儿,又能做放被、褥架的,炕上的柜子)上眯上了眼睛。
猛的,啥叫他一样,晓章醒了。
啥也没有,只有房东大嫂、小兰子、杨冰三人在聊着。咋地了?刚刚是自己睡着了吧,晓章心里想。
几点了?杨子啊。啊,小兰子看看仪器车回来吗。好像都“晌午歪了”吧。看了看窗外的太阳,晓章问着。
恩,刚刚到点啊。十一点了。可能仪器车没回来那,没听见车响啊。杨冰探过身来,看着晓章,而且,还拦住了要出去看看的小兰子。
啊,就是没回来,我看咱俩也得走了,要不排列上就都没人了啊。晃晃头,伸了伸胳膊、腿儿啥的,晓章从炕上下来了。
大嫂,谢谢你啊。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晓章再次的从兜里拿出烟,递给房东大嫂,说着客气的话要走了。
大嫂推让着,接下了那烟,还挽留晓章和杨冰,叫他们再多待会儿。
屯子里的街道上不少的乡下孩子,和有啥大事发生那样,都在那儿跑来跑去的。看见了从屋子里出来的晓章、杨冰,马上又一哄而散了。看来找石油的人,是给他们不知道的那个“落寞”,是增添了不少的乐子那。
依然有不少的弟兄们,还坚持在岗位上,大概也有几个和晓章、杨冰一样,是刚刚打屯子里出来的吧。
远远的,就看见有人在那台田的,网状的隔沟里升着火,那烟儿还正景挺大的那。
啊,是政委,还有几个放线工。一看见班头回来了,就都抢着反映、汇报着,七嘴八舌的有点乱那。
班长,好点了吗?你的胃啊。
班头,仪器车是咋了还没回来啊,钻井班都不打了啊。
好多了,胃里不那么难受了。啊,没回来。咋地?咋就不打了。啊。晓章忙不迭的回着,说着,问着,还跳进了那沟里。
政委大哥,我给你拿回点好吃喝啊,你看看,得意不,杨冰也下来了,但她却比晓章多了个心眼,不咋地,还在他们呆的那屋子里拿出了有十几个,黄灿灿的黄米面的粘豆包。
那谁你赶快的,给我找个粗点、长点的树枝子,我好烤烤这“哥儿几个”。政委麻溜的就把粘豆包拿去了,还直喊那个没下到沟里的放线工,叫她去找个东西,把豆包串上,好就着火,好好的烤上吃。
你还烤什么烤,就拿来吧,咱们大伙那就一、二、三了它,还能等着吗。不是谁那么口急,都不等着用火烤了,上来就是个抢啊。一小会儿的事吧,哪还有什么豆包了。要说是剩下的,那就是她们手里,或者手套子上粘的那些粘面了。
火大了,迎着火那面的的脸有点烤得慌啊。可背火的那面,咋都觉着凉飕飕的。晓章缩下了身子,叫自己全部都躲进了那沟里。
杨冰也全部都躲进来了,但她可没晓章那样蜷缩着,把自己整成一团儿。人家杨冰就和咋回事那样,穿着皮大衣,坐在雪地上,俩眼睛出神儿的望着那越来越旺的火。
班长,你和我们不一样的,你咋还非得赖在队上那。放线工张彩云,给都蜷缩到一块儿堆儿的晓章递上颗烟,问着他。
我咋和你们不一样啊,我也是个地震队员啊。不就是,比你们多上了几天学吗,咋的了。啊,就多什么了吗?起身,接过那烟,晓章真心的回答着。
那人家宋师傅,咋就在仪器组当操作员那,那多好,不冷,也不遭这个罪呀。对了,还有杨子妹妹,咋就不在后勤那。
杨冰和没听见人家问她那样,还是一动都不动的,就看着那劈啪作响的火,就和个雕像那样的。
啊,人的活法不一样啊,我就喜欢这样,痛快儿的干点啥,要是老叫别人影响着还觉着累那。啊。看了一眼杨冰,晓章觉着自己的马上就回答的。要不,张彩云不得有想法啊。
听见晓章这话,杨冰猛的把头转向,她一直都没看的晓章这边,真就和不认识晓章了那样的,盯盯地看着,似乎是要记住啥啥般的。
哎哎,仪器车回来了。你们看那头。那个一直都站在沟上边,没下来的放线工,大声的喊着,似乎她就是个放哨的。
可不,一站起来,晓章就看到了,那个上白下红的仪器车在雪白的大地上,可真是显眼啊,多老远的就看得一清二楚。
赶紧回到岗位上,查查看看,准备好了啊。晓章吩咐着、叫着、指挥着自己的弟兄们。可得快点了,这都啥时候了啊。
第一炮一响,晓章就看见了,从屯子里小跑着出来好几个他的弟兄。是听见放炮了,都知道了马上回到排列上来了。
政委抱着爆炸机要搬家了,晓章跑过去,灭了刚刚的那堆火。
杨冰一直都看着他们做这些,没说话,也没帮他俩,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眼里的目光咋就显得,显得有些呆滞,木木的,涩涩的,就和上了锈那样的啊。
杨子老妹你咋地了,跟上我们走啊。政委在叫着杨冰。
晓章也回头看她,真的哎,咋地了这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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