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芹，我妈和姐下午的高铁，晚上到。我们上午一起去超市给她们买点东西备着吧！”

早饭时，李育吃着豆皮和油面，抬起头征求妻子张芹的意见。

“今天上午我还得赶到研究所加班赶材料呢！要不然，你自个儿去？”

研究所虽然是清水衙门，但里面的活并不轻松。张芹成天要面对一大堆统计数据，写成报告递交给相关部门。这越到年底活越忙，有些报告是直接送到领导办公桌上的。

“这么忙啊？抽半天时间也不行吗？”

“这不是马上要开会了吗？许多草案要在年前定好稿，能不忙吗？”

“那.....那只能让儿子陪我去了。”

憨憨一听说上午他要陪爸爸去超市，开心地在椅子上晃动起来。

“好，好，我知道奶奶喜欢吃啥，我陪爸爸去。”

“坐好了，先把早饭好好吃了。”

张芹怕儿子不小心从椅子上掉下来，赶紧把憨憨从椅子上抱起来，重新给他落座。

“到超市，你一定要好好听话，跟在爸爸后面不许调皮。”

“嗯，嗯。”憨憨十分懂事地点点头。

“记得把孩子照顾好，不要走丢了，快去快回。”张芹特意交待李育。

超市离李育家不远，走个十五分钟的路就到了。这次到超市来，他主要是给母亲和姐姐准备一些洗漱用品，拖鞋啊，毛巾啊，牙刷牙膏啊等日常用品，又特意给母亲挑了一件呢子大衣。这大过年的，家里总免不了要接待一些客人，母亲穿得体面点总不会有错。

“爸爸，奶奶喜欢吃三鲜豆皮，你不买一些回去吗？”

儿子憨憨三岁之前都是奶奶带大，和奶奶的感情很深。

知道奶奶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小时候奶奶问孙子，“长大了拿什么孝敬她？”

孙子问奶奶，“你最喜欢吃什么？”

奶奶说，“豆皮。”

孙子记住了，奶声奶气地说，“等自己长大后给奶奶买好多好多的豆皮。”

“那好，咱就去给奶奶买豆皮吧！”李育把儿子往推手小座椅上一架，推着刚选的东西往超市食品柜跑。

“哎，李教授，你带儿子买菜啊？”

迎面走来单位同事马松夫妇俩。也真巧了，对方手上拎的也是豆腐皮。

“是啊！马主任，好巧啊，你也来买豆腐皮啊！”

虽然对方是自己的竞争对手，暗中都在为一个教授的正高职称相互较量，但私底下两人表现得都很热情。

“是啊，快过年了嘛，囤点豆腐皮搁家里。这是你儿子吧？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的，一看就是个机灵鬼。”

“叫叔叔好。”李育听马主任夸自己的儿子，赶紧让儿子回礼。

“叔叔好。”

“哎！小家伙。有空来叔叔家玩啊！”

马松的妻子摸了摸憨憨的小脑袋，夫妻俩和李育打了声招呼便往超市烟酒柜台走去。

李育边往前推车，边暗自思忖，这马主任过年会给院长送什么礼呢？

他想到前两天从海鲜市场买回来的那只穿山甲，此时也许早就被院长夫人炖了吃了吧？那玩意儿吃了大补，不知道这院长吃了后会不会对他的职级晋升一事上心呢？

他偷偷地打量马松在烟酒柜台买东西的背影，心里还是七上八下，这马松是物理系主任，要是让群众打分，他的分数自然要比自己高许多。但自己副教授的资历比他要老，发的论文比他要多，在这一点上，两人有得比拼。当然，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院长的一句话。

李育想起那日从海鲜市场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家门口附近的一家餐馆，让人把穿山甲进行了就地加工，配上佐料，熬成了一道滋补大汤，用一个新买的大砂锅装好，当天就拎到院长家里去了。

他记得那天自己刚进院长家门时，就被他家客厅上方一幅四尺整宣的草书给吸引住了，那是一首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横匾上方是一个挂钟，李育进门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正指向八点。客厅很大，除了金鱼缸和灵壁石等摆设外，更多的是院长收集来的名家字画。

李育被院长请进了书房，一张八尺长的条桌上，摆放着徽州的宣纸，马鞍山的砚台，湖州的狼毫，还有一本主人临摹的《怀素小草千字文墨迹》。

院长边临摹，边与李育攀谈。

“小李啊，最近家里还好吗？”

“好，好，院长您的书法绝对的。腕力掌控有度，下笔如神，行云流水.......”

“你也习书法？”

“小时候跟着爷爷练过《颜真卿多宝塔碑》和《龙藏寺碑》。”

“那你爷爷是书法家了？”

“不是，民间手艺人，靠刻墓碑上的字吃饭。”

“那也了不得。来，来，坐下来说话。”

有了共同的话题之后，院长的态度也不一样了。院长欣然地接受了李育送来的滋补大汤，并对李育的工作能力作了进一步的肯定。

李育想起自己给院长送过礼后，一直没有再联系，这中间不会出岔吧？他望着马松两口子的背影沉思了起来。

马松会送什么给院长呢？难道是烟酒？哼，那玩意儿能和我送的穿山甲比？

李育知道院长的体力大不如从前了，加上抽烟喝酒熬夜为学院的事操心劳累，五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快七十岁了。

前几年就听说他夫人让他把烟酒给戒了，这马主任还送烟酒，院长夫人能高兴吗？

想到这里，李育摇摇头，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这送礼大有学问呢！他似乎嗅到了教授的桂冠正向他飞奔而来。

“爸，我们回家吧！”

听儿子憨憨这么一提醒，李育的思维又转回到了现实。赶紧回家，下午还得去高铁站接母亲和姐姐呢！想到这里，他拿起电话给媳妇张芹打了过去，让她晚上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