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瘸子拎着一袋巧克力推开刘镇长办公室的门,进门啪地将巧克力扔在桌子上,转身就要走。
“站住,你拿着破石头来堵我的心吗?”坐在电脑前的刘镇长哗地转过椅子怒声喝道。
“你现在被姓金的娘们迷了心窍,我没拿榔头敲你脑壳,就算好的了!”张瘸子也不转身粗着嗓子说,宽阔的后背微微前倾。
“你楼房上梁那天我打发屋里的去了嘛!她说代劳人挺多,晚上我就没去糟践你的烟酒。”刘镇长缓了口气说。
“我巴巴给你拿来巧克力就为听这?”张瘸子转身盯着刘镇长问。
“你有话先坐下么,开会时藏在角落给我一句一句扔雷,我最多让你闭嘴,你还要干啥嘛!”刘镇长扔给张瘸子一支纸烟说。
张瘸子没有接纸烟,任由纸烟从身上滚落在地,他跛着腿走过去关严实门,坐在刘镇长对面的沙发上。
“女子刚来时俊灵灵的,你看着哪儿都好,眼睛里装不下别人,我说她一句,你都抻着脖子不乐意。现在呢?她小小人儿,担着家里的大梁,工作上不给你捅篓子,没听见有过怨言,脸上老是挂着笑。你大睁两眼看不见,几张破照片,你黑疯了脸,吓得她摸雀摸雀的,不敢出大气。”
张瘸子鼓着腮帮子气咻咻说。
刘镇长捡起地上滚落的烟,扑扑吹两下,用自己的烟头对燃,递给张瘸子说:“你说话积点口德吧!我咋看不见?我也难过很,明月是一束宽宽的阳光,有幸落在咱这破落院里,我养眼得很!甚至想,她要不离开多好,黄沙湾哪个小伙子有福了,娶上她!又责备自己自私,放她在大城市,她过得肯定是悠闲舒适的小资生活。”
张瘸子狠狠吸一口烟,从鼻子冒出圈圈来,他望着刘镇长,捻灭烟头说:“你的心还红着哪,我以为姓金的枕头风吹坏你脑子了!”
刘镇长啪地一掌砸在桌子上,骂道:“瘸子不瘸上天呢!说多少回了,我和她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有老公的,是个小嫩肉,你再别嚼老婆舌了!”
“哈哈!”张瘸子大笑道,:“咱老哥俩就别装,年轻时你没睡过人家?”
刘镇长拉过电脑椅子猛地推向张瘸子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年轻时谁没冲动过?”
张瘸子走路不灵便,坐着行动却利索得很,双腿高高抬起转进沙发里面,躲过咕噜噜打着转的椅子说:“女人念旧呢,你莫要起心魔!女子贷款的事你咋说下了吗?”
刘镇长又掏出根烟,在桌子上轻轻磕着说:“还真让她蹴在农村吗?纪杨大小伙子跑几天大棚都叫苦连天,老爹老娘帮衬着棚都没务成。”
张瘸子站起身拿过巧克力说:“这也别喂狗了!我拿走了,女子不容易,你看着办吧!”
刘镇长举起桌子上的杯子朝张瘸子的背影做了个狠狠砸的动作,骂道:“部队上咋没炸断你的腿呢?”
龙明月和张瘸子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每次看龙明月的眼神都冰冷如霜,看得龙明月浑身毛孔瘆得慌,勉强挤出的笑容立时僵在脸。
张瘸子和刘镇长的对话龙明月始终不知道,她站在自己家院子里,看着父亲亲手盖起来的平板楼,盘算着用它做抵押贷款,但是金花不会同意的,她想找二姨去做思想工作。
龙明月二姨坐在院子里打草帘子,看见龙明月进来,身子没动说:“厨房锅里我蒸的八宝饭,你取碗挖上吃去!”
龙明月直接端了一碗抄起勺子大口吃,她坐在二姨旁边看着一把把稻草被麻绳捆住,连接成一张厚厚的帘子,问道:这草帘子都卖到哪儿?”
“南方人来收,咱们这儿务棚人不多,没人要。”二姨娴熟地绕线拉线续草,手指关节磨得粗大。
“二姨,我想抵押房子贷款,你给我妈说说去!”龙明月吃完最后一口八宝饭说。
“你想都别想!你妈和你拼命呢!你爸就留下这么点财产,天琦以后娶媳妇儿要用呢!”二姨不假思索地说,她和金花是堂姊妹,相同的命运让她们惺惺相惜。
龙明月捏着铁勺子刮碗底,眼神飘过二姨头顶,望着隔壁院子地基起得很高的楼房嘟囔道:“十年后谁家女子会看上这古旧?都要往城里买房子!”
二姨不紧不慢地打着草帘子,扭头翻一眼龙明月说:“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我这都说不过去!把剩下的两碗甜饭带回家吧!”
龙明月垂头丧气地从二姨家出来,手插裤兜里在街上盲目地溜达,她看见湘湘隔着卖铺玻璃朝她招手,就大步走进去。
湘湘见她进来,却掀帘子出去了。
“明月!”
卖铺的西面柜台前有个人影喊道,龙明月一下听清楚是薛立华的声音,她扭头就走。
“明月!我有事说,你回家等我!”
薛立华急急走过来拉住龙明月说。
“我们没有好说的,你自重!”龙明月瞅了一眼薛立华抓着她胳膊的手说。
湘湘从门口探进头说:“明月,薛立华在这都等你好几天了!”
龙明月冷艳的脸上凝结着寒霜,她恨恨看了薛立华,转身就走。
“快跟上呀!”湘湘推了一把薛立华说,“女人就是要哄得,你嘴软点!”
薛立华刚踏进龙明月家大门,龙明月就哗啦拴上大门,往院子走了两步说:“有什么事儿?说吧!”
“明月,你要贷款建大棚?”薛立华关切地问。
“和你没关系,我无可奉告。”龙明月望着院墙外的路灯,太阳能板闪着银光。
“你咋不和我商量?你女娃娃家的,务大棚吃力得很,我厂子效益还对付,养活你一家都不成问题!农村出行不方便,咱们在城里买房子!给你再买辆车,想回家随时可以!”薛立华抓住龙明月的胳膊说。
“你干什么?放开我!”龙明月使劲推开薛立华说,“你和我只是普通同学,我找你商量什么?凭什么要你养活?再说,琪琪知道了,你妈会来要了我的小命!”
“你宁可为难自己,也不肯给我机会谢罪吗?”薛立华悲凉地说,瘦高的身形萎顿弯曲。
龙明月心下凄然,他好像没有错,一直体贴入微地关照她,是他母亲从中作梗,琪琪在一旁煽风点火,可是她的难堪悲伤缘起于他呀!
她犹豫一下说:“薛立华,我对你产生的可能是错觉,那不是爱情,我们还是做回好朋友吧!”
薛立华掏出烟想点燃,看见龙明月愤恨的眼神,又放回兜里,摸出一个精巧的盒子,递给龙明月说:“我没脸来见你,又担心放不下你,每晚上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你的身影,整宿整宿地失眠。
这个戒指本来打算情人节送给你,可现在看来再没可能了,就当老同学送的,留个纪念,请你收下吧!”
龙明月接过戒指,亮闪闪的钻石很诱人,她想起那句广告词“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爱情的海誓山盟必须建立在物质上吗?
她灰蓝的眼睛起了水雾,钻石的光芒刺得她不由闭上眼睛,轻轻说:“我不需要,谢谢你!”
薛立华颓然地靠在水房墙上,无力地蹲下身子,颤抖着摸出烟,半天没有点燃,哀哀地看着龙明月说:“难道我们再没有可能?”
龙明月摇摇头,晃晃悠悠走到门口,打开大门说:“薛立华,琪琪不错,她也符合你母亲心目中儿媳妇标准,你好好珍惜吧!”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