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在美丽富饶的成都平原西南,有一个被陆游盛赞为“郁然千载诗书城” 的地方,那就是三苏故里眉山。

眉山的得名颇为文艺,说是城郊有一座小山,远望如眉,故名眉山。随着岁月的流逝,这座小山早就无迹可寻,反正天下名山峨眉山在不到一百公里的地方,此山海拔逾3000米,占地超过150平方公里,莽莽苍苍一大片,够人爬的,谁还在乎这座无名小山?

不过,眉山实在没有必要通过攀附峨眉来提升自己的魅力,因为大名鼎鼎的三苏足以让它名扬四海。有意思的是,在游览完位于城中央的三苏祠后倒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峨眉山,于是留下了这样一句题词:一门三父子,都是大文豪;诗赋传千古,峨眉共比高。从古至今,三苏祠的题词数不胜数,这一句能脱颖而出确有峨眉的一点点功劳。

世人都晓三苏祠乃三苏父子的故居,不过他们家的老宅却在眉山西面的三峰山下,名曰拔股祠。说得直白一点,三苏本是乡下人,他们也曾有过“农转非”的经历。清代以来,拔股祠开始建场,名唤三苏场,现为三苏镇下属的一个集市。

伏龙场和广济场是三苏镇的另外两个集市,而镇中心设在伏龙场,此处距离眉山市区更近,加之国道351线穿场而过,交通更为便利。

三苏镇以丘陵地貌为主,当地人称之为浅山子,难得的是,在簇拥着伏龙场、三苏场和广济场那一大片浅山中间,却有一个地势平坦的冲积平原。造就这个小平原的是两条蜿蜒的小河——龙洞河、李子河,它们皆为岷江的小细流,两河在伏龙场东南边交集,汇入思蒙河。

在形似半岛的小平原末端,有一个叫李营坝的小村庄。

这里的坝不是堤坝,而是平坝。西南地区把平地或平原称为坝,比如川西平原,用四川话说叫川西坝子。

李营坝自然以李姓居多,岳姓、解姓和黄姓不过是屈指可数的几家。

这是2019年初秋的一个午后,天空晴明而高远,不时能看到一行白鹭悠然地飞向蓝天,我从省城成都驱车来到眉山市东坡区三苏镇李营坝,准备采访一下在此生活了七十多年的岳师傅。领导把这个光荣的使命交给我,是因为伏龙场是我出生的地方,而我对德高望重的岳师傅也早就有所耳闻。

岳师傅本名岳星民,是一名手艺精湛的篾匠,好多人都喜欢叫他岳师傅。

据有关资料显示,大明隆庆年间,岳云后裔岳鸾和岳钊父子,从山东岳家池迁居到四川眉山岳家营,他们的字辈沿用至今,前十个字依次为:玉石修开国,天星自浩孙。岳师傅的爷爷叫岳国深,父亲叫岳天勤,虽然家谱已经失传,如不出意外,岳师傅乃文武双全、精忠报国的岳飞的嫡系子孙。

不得不佩服领导的高明,他在众多奔小康的典型人物中选择了三苏镇的岳师傅,交代任务时,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卢啊,三苏镇孕育了三位载入史册的大文豪,自是人杰地灵,岳飞同样是青史留名的大人物,此番你回老家看看这位民族英雄的后代生活得怎么样,定能站在历史的高度看清我们这个时代的伟大。岳师傅是远近闻名的篾匠,虽然命运给了他太多考验,他却用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坚韧和乐观,编织出一幅隽永的人生画卷,很值得我们学习和宣扬。”

在去李营坝之前,我特意绕路去看了看望苏桥和三苏苑,不难看出,它们都跟苏家有关。作为苏东坡的铁杆儿粉丝兼家乡人,这些年,我每次回来都会去这两个地方看看。

关于望苏桥,有一段动人的传说。古时候,位于龙洞河上游的这个地方并没有桥,两岸民众生活、劳作很是不便,通过多年努力,一苏姓乡人修了一座七孔平桥。后来,凡遇灾年,苏家人便在此桥旁赈灾。天长日久,每有饥荒,人们就盼望苏家人来这里救济大家,此桥便渐渐有了“望苏”之名。而这苏姓乡人,正是苏家三父子的先祖。

望苏桥俨然是一座守望相助之桥。

那座古老的七孔平桥早就不复存在,但苏家人“扶危济困”、”“造福桑梓”的美德却有了一位很好的传承者,人称熊老板的乡贤熊秀平先生。熊先生在外打拼多年,发家后不忘乡里,常常为贫困户送温暖,并多次慷慨解囊,为家乡的建设助力,不仅修建了东坡书院、新望苏桥,还斥资一个多亿打造当地的名片三苏苑。

小车一驶入望苏桥,一座外形颀长的高塔便跃入眼帘,那是三苏苑的标志性建筑望苏塔。三苏苑位于望苏桥西边的一座小山头,由于尚未竣工,我并不打算前往,只是将车停在桥头下车眺望。蓝天白云下,望苏塔像是一位仙风道骨的长者,安详地凝视着世间的一切。忽地,我又觉得他像是超凡脱俗的大苏,含笑端详着故乡的山山水水。

站在桥上往南一望,弯弯的龙洞河和静静的李营坝尽收眼底。

离开望苏桥后,我很快就在村头见到了岳师傅。明晃晃的阳光下,他那头简短的银发闪闪发光,这让他显得格外矍铄。他握着我的手,不无激动地说道:“卢记者,总算把你给望来了!”

我致歉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去望苏桥和望苏塔那边走了一哈。”

他转身指了指那座塔后说道:“那是我们三苏镇的骄傲,值得去看!”

随后,他将我引至家中。这是一栋两层小洋楼,虽是乡下地方,装修却颇为洋气,收拾得也非常整洁。进入客厅就座后,他很快为我泡来了一杯茉莉花茶。这时,一位老大娘背着背篼、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岳师傅冲她大声叫道:“蒋翠莲,你跑到哪儿去了嘛?人家卢记者已经到了。”

那位大娘放下背篼,擦着汗说道:“你是找不到地方擦痒吗?逮到我就吼,我去地里头割菜了啊!”

我这才看到,背篼里装满了各类新鲜蔬菜。

岳师傅尴尬一笑,说道:“卢记者,今晚就在这里吃饭。我屋头这个人,虽然天天像吃了火药一样,菜却做得不错,不比街上馆子头的差。”

考虑到岳师傅要跟我摆一个很长的龙门阵,而且我也想亲身体验一下他们家的伙食,于是回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岳大娘跟我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后就到厨房忙碌去了。我抿了一口清香扑鼻的茶水后,岳师傅说道:“卢记者,我们还是去我家的老房子摆龙门阵嘛,那里更安逸!”

走在乡间的水泥路上,回望岳家的新屋,但见深蓝色的琉璃瓦熠熠生辉,光彩夺目。而这样的房子, 马路边到处都是。每有小车过来,岳师傅就会提醒我注意安全,不难看出,在这里,小车已经驶入寻常百姓家。

走完水泥路,又走了一小段土路,岳家的老房子才呈现于眼前。岳师傅介绍说:“本来是座四合院,现在拆掉了一半,腾了点儿地方出来种果果和蔬菜。”

正如岳师傅所言,这里的环境确实比大马路边要安逸得多,规整好看的菜畦、果实累累的果园和郁郁葱葱的竹林将两排红墙瓦房团团相围,清幽雅致。果园的四周用篱笆圈了起来,里面散养着鸡和鸭,见有人来,鸡鸣鸭叫,好不热闹。

堂屋的门楣上放着一块牌匾,上书“耕读传家”四字,门边则挂着一幅镶嵌在玻璃框中的对联,上联是,紫薇高照金屋喜,下联为,祥云缭绕气象新。

岳师傅为我端来一把颇为老旧却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竹椅子后说道:“卢记者,这把椅子是我师爷的师爷的师爷传下来的,已有两百多年历史,旧是旧点儿,却很有故事,你请坐!”

我坐下后,岳师傅问道:“卢记者,我咋个摆才比较好呢?”

我说:“老辈子,你随便!”

岳师傅说:“那就,茶铺头的龙门阵——想到哪儿摆到哪儿。”

我说:“要得!要得!”

事后,我用了点文学手法,再适当结合四川方言,将他的讲述整理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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