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岳星民为爱铲屎 苏国生慷慨授艺

第一次怀娃儿的翠莲害喜严重,我妈心疼她,要她别再出工,翠莲逞强,非要去,可去到田里老是呕吐,只得回了家。

少一个人挣工分后,我和我妈都感到了不小的压力,为能更好地迎接第一个娃娃,我们决定多种一些菜、多养一些鸡鸭去卖,虽然时不时会有突击队跑到街上来清查,但只要学机灵点儿,总还是可以跑得脱。

从那时候起,我才开始跟我妈用心学种菜。还别说,种菜真是一门学问,如果不好好钻研,休想种得好。

啥子节气撒啥子种,啥子节气栽啥子菜,好久饮水,好久施肥,好久锄草,全都有讲究。我妈算得上是李营坝数一数二的种菜能手,在她的悉心调教下,我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门道。比起我妈来,我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会做笔记,我除了会记录下那些基本套路,还会总结经验教训。

比较麻烦的是缺肥料,那时候还莫得啥子化肥,只能用农家肥。农家肥的收集、制作和使用也有不少名堂,我妈晓得一些,了解得却不全面,幺哥李纯金倒是行家,我经常跑到他屋头向他请教。

最简单最实用的农家肥无疑是人畜的粪便。家里只有三块人,养的鸡、鸭屈指可数,猪又只有一头,显然不够,唯一的办法就是去路上捡。

通常,提着桶,拿着铲铲儿的是一些老汉儿,所以当我成为铲屎官后,东娃儿、平娃儿两个龟儿子又跑来弯酸我,说我是耙耳朵,娶了婆娘后不是出工就是种菜,现在还开始,简直笑死人了。

我懒球得理他们,继续若无其事,心里咒他们。

必须要趁早,否则肯定轮不到你去,从此我便有了早起的习惯。

64年3月,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由于不是男娃儿,我多少有些失落。我妈却说:“莫得关系!母鸡一旦开始下蛋,就会不停地下。婆娘生娃儿跟母鸡下蛋是一个道理,生了一个,很快就会生第二个。”

我妈还真是半空中点灯——高明,女儿岳美君才十个月大的时候,翠莲就又有喜了。

可我却高兴不起来,自从美君出生后,家里的日子已经越来越紧巴,再要添一张嘴,那还了得。

当然,美君也给我们带来很多快乐。

每次看着她白嫩的小脸,听到她稚气的哭声,我都会油然而生初为人父的喜悦和自豪,要是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我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自从有了这个可爱的小生命,我妈和翠莲的关系明显改善,彼此更包容,更体贴。

由于失去第一个娃儿后,玉梅和玉竹再也没怀上,美君一出生,玉梅两口子、玉竹两口子都格外爱怜,时常来屋头看望,家里总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他们自觉主动地给美君买东买西,减轻了我的不少负担,我妈看在眼里很是宽慰。

就靠那点工分想要过得宽裕是不可能的,我们必须开源节流。日子已经很清苦,再怎么节约也无济于事,只有开源一条路可走。

我很快盯上了屋旁的那片竹林,那是祖上留下来的产业,有两大丛属于我们家。

单纯卖竹子挣不了几个钱,只有编成箢篼、背篼、箩篼、竹篮、竹席、竹椅、筛筛和晒垫才好创收。箢篼很好弄,我已经无师自通,其它的都不会,不会咋个办呢?去找人学啊!

在李营坝,东娃儿的老汉儿李纯良是唯一的篾匠,也是十里八乡手艺最好的一个,我决定拜他为师。我和东娃儿的关系虽远不及三娃儿,可我们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我去找他老汉儿学手艺也没啥不好意思的。不过,为了更有把握,我还是决定请李纯金带我去,他是生产队队长,又是李纯良的堂弟, 有他在旁边,我心里还是更有底。

哪晓得我却扑了一鼻子灰。

那天,我拿着一瓶从大哥富贵的酒坊里买来的好酒,在幺哥的引领下,兴致勃勃来到了东娃儿的屋头。

东娃儿有点一反常态,不仅没有打击我,还不计前嫌地帮我说了几句好话。可是李纯金磨破了嘴皮子,李纯良却只有一句话:“要不得!我才不会憨到教会徒弟打师傅。”

倒是油炸麻花——干脆!

李纯金还想再劝劝他,他就说道:“你别再灯草无油——枉费芯了。”

见拜师泡了汤,临走时,李纯金黑着脸拿回了那瓶好酒。

事后他分析,李纯良不愿意收我为徒弟主要是因为我太精灵,很容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如我一学号袱子,马上就抢了老爷的生意。

我心里本来很不好受,听他这么一说,马上舒服多了。

他还安慰我说:“没事!我会尽快帮你再找一个师傅。”

不出半个月,他还真就带我到苏河坝拜了那里最好的篾匠苏国生为师,只是路程稍微远了点。苏河坝跟我们李营坝一样,屋前屋后到处都是竹林,既美化了环境,又为篾匠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材料。

在苏师傅家屋前的竹林里,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一本正经地问道:“现在而今眼目下,竹器销路并不好,你为啥子还要学当篾匠呢?”

我毕恭毕敬地回道:“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多学一门手艺总是好的。”

苏师傅抓起我的手看了看说道:“你倒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行吧!”

那年冬月间,我开始正式到苏河坝学当篾匠。天很冷,我妈怕我太辛苦,建议我第二年开春才去。我却说:“要学的话现在最好,一是眼下农闲,不影响出工,二是学会了过完年马上可以编东西去卖。”

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吃过我妈做的早饭,走一个多小时到苏河坝。等苏师傅用过早,我就会被带到他的竹林里,先学砍竹子,再学划竹子。所谓划竹子,就是用篾刀儿将竹子整成各式各样的篾儿子,竹皮撕成青篾片或青篾丝,其它的那些搞成白竹片。刚开始用刀时,我老划破手,没几天,手上到处都是口子,一碰到冰冷的竹子就疼痛难忍。不过,看到自己整的篾儿子青白越来越分明,粗细越来越均匀,我还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结束了一天高强度的训练后,我又要饿着肚子返回十里之外的李营坝,到家时天早就黑透。

我不仅要披星戴月,还要忍受风霜雨雪。苦是真苦,苦到让人无法言说,可我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为了支撑起这个家,我决不能打退堂鼓。

妈和翠莲都劝过我放弃,但美君嗷嗷待哺时的哭声和翠莲日渐隆起的肚子却告诉我,我别无选择,只能咬牙坚持。

不得不说我还真是当篾匠的料,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我竟然就能把背篼、箩篼、竹篮和筛筛编得有模有样了,只有大件的竹席和晒垫还不太会。

苏师傅见我来回奔波确实太苦,准许我提前出师,他建议说:“你回家自己多砍竹子来练,熟能生巧,练得多了,自然就晓得该咋个编,才能编得既耐用又巴适。”

我谨遵师命,在就快过年时仍抓紧时间精进自己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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