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林锐副队长从外面急匆匆走了过来。
他,刚从我们负责警戒的军用机场回来,满脸都是复杂的表情。
“队长,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一上来,他沙哑的声音里透着焦虑。
好消息是他协调沟通友邻武装直升机大队给捎了十几公斤洋葱和两袋白面,等在后勤补给到来之前,能应下急。
正看箱子里烂了不少的洋葱呢,他说出了叫人更着急的事,“01,乌兰克国直升机大队掉下来一架……”
俗话说,东边日出西边雨,在这个国家也是这样,暴雨过后烈日突袭,别的地方依旧是阴雨绵绵。
乌兰克大队的一架米格8直升机在运送维和人员过程中,受极端天气影响,操作失控,从几百米空中摔落……
听着他详细的描述,我为那些陌生同行的不幸暗自伤感的同时,一下子想起了机场那个用于观察风力的“风袜”。
这里本来环境恶劣,气象复杂,竟然落后到用袜子状的工具,靠肉眼和经验提供数据,确定飞机是否能飞,能落。
“这是第一件,另外,这里的路况实在糟糕啊……”林锐说着,声音更沙哑了。
在这片森林覆盖率达到85%,拥有漫长大西洋海岸线的国家里,因战乱,因贫穷,道路建设严重落后,百分之八九十的行政州、市没有沥青公路。
曾经被炮火轰炸的千疮百孔的劣质公路,一旦遇上洪水、暴雨,就长期沉睡在沼泽下面。
“我队到达以后,总部不断提醒,恶劣的道路是造成维和人员伤亡的主要‘杀手’之一……”林锐丝毫没意识我这会正担心呢,不合时宜的实话实说了。
“大林,你只看到了交通问题,一旦车辆抛锚,遭遇围困,信号失灵,沈鹏他们四处受敌,吃没吃的,弹药不足,那就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我淡淡的想着,只觉得后背笼罩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恰在此时,执勤官拿着卫星电话就过来了,我朝前走了几步,顺手就接了过来。
倒不是它通话一分钟就要花掉宝贵的二十几美金,关键我着急知道他们的消息。
没错,拿起电话的瞬间,已经预感到是沈鹏他们了。
简单听了他们的汇报,几个关键词映在我心中:十几公里外的一个路边村、几百人围堵道路、对方情绪激动、路况糟糕到了极点……
别说这是在海地斯国,一个危机四伏的国家,就算在国内,对于人生地不熟、缺乏外援的三个队员来说,稍有不慎,很容易叫对方包了饺子。
对付这种大规模人群,按照警务实战经验,至少要有上百人的警力,才敢放开手处理。
“队长啊,我,大龙啊, 这地方的路啊……难受死了,累的热的,身体都散架了啊,就跟坐着洗脸盆在大海里飘荡似得……”我这边思考呢,张大龙在电话里抓住机会就开始诉苦了。
刨除他话里的水分,关于路况的描述还算准确,此后所有队员都领略了这里复杂的路况,就算是坐在车里,头盔必须戴着,否则在不断的“蹦极”式颠簸中,经常碰的鼻青脸肿胳膊腿剧痛难忍,很容易造成非战斗减员。
“队长啊,我们根本就过不去,路不行,就算过去了……”张大龙终于说了想法,可话还没说完呢,电话里隐约传来了“砰”的一声枪响,就听他着急道,“他们开枪了。”
听着那边传来的动静,枪声中透着一种特殊的声音,我已听的差不多了,自语道,“不是机枪、不是冲锋,是步枪!年头长了……”
虽然拿不住,但我基本能确定这种枪,不是杀伤力很强的新枪。
林锐一直沉着脸呢。他对各类行动研究的多,繁杂的规定和要求随口就来。这会,他着急的建议,“01,他们应该迅速后撤,观察,上报总部……”
这种话,在集训中我听得太多了,确实是复杂情况下队员们最常用的办法,我看了他一眼,掂了掂电话,安排道,“听着,视情行动,注意行动纪律,群众纪律,有事及时汇报。”
说完,我心里涌起了从未有过的压力。
条件艰苦,环境恶劣,交通上经常出事,可这是这支队伍的*行动,哪怕前面危机重重,他们三个在一声枪响过后就“胜利”撤退了,这将成为整个队伍,甚至是我这个全省第一特警队长从警史上的“污点”。
随后,林锐一股脑阐述了很多书面上的规定……这些规定复杂、缜密,什么安全第一,理性平和,听的人脑子嗡嗡的。
这边,根据前方提供的信息,马上组织人对那片地区情况进行分析研判了,两个执勤官开始忙乎起来了——联系军事观察员、民事警察大队。这些都是维和同行,他们可能熟悉那里情况,这么联系是希望能掌握更多的信息。
布尔斯村人群里。
混杂在村民里的一个光头汉子,伸着长长的胳膊,把一把锈迹斑斑的步枪顺手挂在了肩膀上,气愤的喊着什么。
他叫鲍尔斯,曾经参加过几个部队,现在在村里,是个很有影响力的人物。
“UN,UN,他们必须帮助村子里解决问题,交通、食物、医疗,他们为什么不帮助解决呢,看吧,他们胆怯了。”他先吹了几下口哨,然后起哄的喊着。
人群里,年龄各异的村民一个个瘦骨嶙峋,唯有一双双眼睛,明亮中透着对生活的渴望、气愤。
一个大脑袋、大眼睛的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黑亮的皮肤,眼神无比可爱。他双手支在膝盖上,扭头看了眼鲍尔斯,天真的自语起来,“他们,他们好像不是坏人的,没有粗暴叫喊,没有鸣枪预警,好像,好像正在想办法呢。”
他刚记事的时候,有过很多类似的情况。那次,也是这些村民,围在路上朝一伙背枪的人乞讨索要食物,得到的是疯狂的扫射警告。
而对面的人明显不是,那个胖胖的队员正拿着喇叭喊话呢。是张大龙,他正用流利的商务英语说明他们的任务。
这种喊话,无非就是通报自己的单位名称,说明没有恶意,只是例行巡逻、调查罢了。
可他手里的喇叭被沈鹏夺走了,就听着天空中响起了一个浑厚的声音,“村民朋友们,请你们冷静,本巡逻组马上就会过去的,会来到你们中间,了解你们的情况,帮助解决困难。”
喊完了,对面人群里先是有人起哄,然后,不知道谁带头发出了一阵阵掌声。
“上帝啊,我好像能有面包、巧克力吃了……”大眼睛男孩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接着,沈鹏他们在讨论时发生了争执:陈书豪和张大龙笃定的认为巡逻车根本就过不去;他们在国内什么要命的路况都见过,都是有驾驶经验的高手,前面的路无论是从泥潭里还是别的地方,车要是冲进去了,泥水马上就会没过车顶,瞬间抛锚。
“沈鹏,想找死,你自己随便,瞪大眼睛看看啊,这地方还想过去?你是想要成绩,还是疯了?老弟,想找死,我们不陪你。”陈书豪指着沈鹏达的鼻子,手指头发抖,暴跳如雷的叫着。
没等沈鹏解释,他斜睨了眼现场的状况,绝望的叹了口气。
再看整个涉事现场,深深的泥水绵延几百米,两侧山坡高耸危险,烈日虽然笼罩在头顶,但整个地上松软无比;站在地上,能感觉作战靴不时的朝软土中下陷。
从平地到两侧的山坡坡顶,有几个地方已经坍塌,几道天然流水刺眼、吓人,几只狐狸跑在上面无不机警的躲闪着,唯恐脚下突然坍塌了。
“吁,本队长抓捕在山上玩过飞车,冰面上漂移不在话下,唯有这个地方看着心里就没底。”他心里感叹了下,尽量给自己找个有希望的理由,但马上就否定了。
曾经,因为任务需要,他驾车去过云南红河热带雨林里执行任务,到过川藏交通死亡线带回来大量歹徒,可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悸、胆寒的感觉。
一念至此,他心里顿生不祥之兆:一台车冲了上去,才开上去几米远,重力碾压下,被雨水泡透的山坡突然大面积塌陷,车子失重滚落下去……
“是一群毫无经验的亚洲人,他们根本就不了解这里的道路情况,那地方下面埋着很多尸体,汽车零件就有好几吨重,难道他们脑子出问题了吗。”鲍尔斯眼看着中国队员有意思冲过来,脸上立即闪过了一丝鄙夷,竟然失声笑了起来。
在非洲大地上,大部分路段危险难行,造就了很多技术好的司机。可前面的路上,众多当地老司机都在乖乖的挖淤泥,根本不敢冲过去,中国人竟然要挑战,在鲍尔斯他们看来,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就是不怕死。
“陈队,大龙,你俩帮我看着点就行,我去了。”沈鹏明知道没人看好这件事,依旧执拗的坚持着,也不管别人怎么说,朝着车那里走着,大声自语道,“再难走的路也不会难倒中国队员,绝对不会。”
这话,像是说给陈书豪他们听的,又像在给自己鼓劲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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