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鼎臣静心听着身边这位老者的话语，他很好奇，汪直还知道什么？又或者陛下做了什么样的布局。

据他所知，当今陛下朱祐樘不过是十八岁，没想到少年帝王竟然还有这样的心境，也许大明中兴在望。

“汪公公，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确实那天我见到了一老一少两个人的身影，却为曾见过正面，不知道王公公公可知道是什么人？”

顾鼎臣倒是大胆，他的单刀直入让汪直眉眼弯起笑容，“我虽然知道他们是谁，但是谜底解开之前，年轻人，你还是要自己去看一看。”

汪直捏起桌面上的一个茶叶，“干枯的茶叶不入水，看不出水中绽放的模样，唯有看清楚水中的模样才是知道产地与品质。人如茶，年轻人，你仔细想吧。”

汪直笑眯眯的站起来，覆手于后离开，只留下顾鼎臣一个人呆呆的看着桌上的茶叶。

看来汪直和谢迁给自己留下一个难题啊，还是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难题，让他这个不速之客亲自去打破。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章訢匆忙走进来，握住顾鼎臣的胳膊，大声说道：“刘大人到了！天呢，我竟然能看到这同样的奇人！”

“哪个刘大人？”顾鼎臣纳闷的看着这个激动如此的朋友，国子监祭酒的孙子有谁能让他如此？

“刘大夏啊！你不知道他吗？当年朝鲜李朝进贡打算改变入中原的路线，就是刘大夏拒绝的。后来宦官阿九的哥哥任京卫经历，因犯罪被刘大夏处以笞刑。阿九怀恨在心，向宪宗进谗，使刘大夏被逮入诏狱，经东厂审讯，并未得出什么结果。经怀公公极力相救，刘大夏在被判杖二十后获释放。”

章訢身处一个大拇指，万分崇拜的说道：“这刘大夏是唯一一个进入诏狱也面不改色，不管接受怎样的酷刑，死也不会被撬开嘴的硬骨头。”

“怀公公跟刘大人有这样的旧交？”顾鼎臣发现了里面的关键点。

“是的呀，刘大人说过，怀公公就是他的恩人。”章訢挠了挠后脑勺，实在不知道顾鼎臣将注意力放在这里做什么。

汪直刚才说林中的那一老一少，难道与刘大夏有关系？

“阿九是谁？”顾鼎臣的问题让章訢更加意外。

“阿九你都不知道？那个人可是尚铭公公的心腹，就因为刘大夏不给尚铭面子，才导致他被迫致仕还乡，去给父亲守孝三年。”

顾鼎臣笑起来，拍着桌面，突然明了的心思让他格外的开心，“原来如此！看来谢大人他们真是有心了。”

“什么原来如此？九和，你在说什么？”章訢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有时候他觉得九和就是个疯子。

“没什么，我们去见一下刘大人，走吧。”

顾鼎臣做了个手势，章訢不管多么纳闷，还是带着顾鼎臣朝着刘大夏所在的方向而走。

一路上，顾鼎臣看到了几个行走的贡生，贡生手里拿着卷轴，这卷轴被风吹散，跌落在地上的瞬间，他看到了“江苏段运河”几个字。

才经过国子监的梅林，他看到几个贡生正在抱着书籍，匆匆的朝着章懋的书房而走，这些书的封面写着的是工部历来的账本。

账本？运河？

看来江苏段运河相关事宜将成为应天府的头等大事，只是，疏浚运河还是加固运河，才是当务之急呢？

顾鼎臣的眉毛轻挑，看来也只能等见到刘大夏才能明白，李东阳不是说过嘛，刘大夏就是他下一任长官，他被借调到工部参与修河。

“这么毛毛躁躁的，去哪里？”章懋的声音从两个人的身后响起。

顾鼎臣和章訢停下脚步，章訢吐了吐舌头，走到自己爷爷的身边，“爷爷，您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看看，你们这几个皮猴子，岂不是要上天？”章懋没好气的说道。

“爷爷！”

“别爷爷的喊了，说吧，你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章懋不听孙子给自己打马虎眼。

“我们听说刘大人来了，想要见见刘大人，他可是我们最崇拜的人。”章訢激动的握着章懋的胳膊。

章懋斜了一眼自己的孙子，“你倒是挺会想。”

“爷爷！”章訢嘟起嘴巴，“我不能见见吗？”

“你也想见到？”章懋歪头看着顾鼎臣。

顾鼎臣谦逊有礼的长袖作揖，“章大人，学生希望见到一切社稷之重臣。”

“那你们何必舍近求远？这刘大人就在我的书房内。”

章懋笑着对窗户喊道，“老刘，我这不成器的孙子吵着闹着要见你，你不出来？”

“早就听说德懋有一个聪慧活泼的孙子，他小时候，我记得我还抱过呢。”刘大夏身穿青色长袍走出，此时他没有穿官服，而是常服。

“你还记得他尿一身的事情吧？”章懋打趣一句。

“那可不，我*穿着官服走了一路，我家夫人为此喜添麟儿，说起来要谢谢你这小孙儿呢。”刘大夏哈哈一笑。

“刘叔叔……”章訢脸一红。

章懋拍了拍章訢的肩膀，“我听说你最近功课落了不少，走，随我去书房。”

“爷爷！我还没……没跟刘叔叔……我……”

章訢想要反抗，却被章懋像是老鹰捉小鸡一样，直接拽入书房。

一时之间，国子监的庭院中，只剩下刘大夏和顾鼎臣两个人。

“你便是那个目睹应天府礼部谏官与太监拳脚相向的贡生？”刘大夏笑眯了眼。

“刘大人……”顾鼎臣的脸一红，若是时光能够倒流，他最不希望的就是看那一场酣畅淋漓、旷古烁今的蹊跷事！

如今深陷其中，他已经心中苦涩万分。

“随我去一趟河岸，如何？”刘大夏笑着问道。

“刘大人，您是我的上峰，您的话，学生怎敢不从？”顾鼎臣做了个请的手势，跟随刘大夏坐上马车去往应天府周围。

一路上马车行动很慢，沿途都是筚路蓝缕的百姓，有些箩筐装着孩子、肩挑两个；有些扶着白发皑皑的母亲禹禹而行，有些则是灰头土脸，瘦骨嶙峋可是独大如罗。

这……是何等一副人间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