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俩都老实地坐那，听着，别的不说，就说您大强爷爷，那年打摆子都快不行了，后来大伙把他抬到山神庙，您大奶奶天天烧香跪拜，硬是从阎王爷那把他抢回来，还有村东头您大光叔家……”

也是为了“教育教育”王福满，王保全声情并茂地一连说了十几起山神显灵的“神”事。

“哇，爹，这都是真的？真那么神？！”王秀妮眼睛充满着好奇和惊讶。

“当然是真的！要不那几十里外的人都来跪拜上香。”王保全转脸对王福满喝道：“混小子，明天去山神庙上柱香，好好赔赔罪，听到没？”

“不去，没空，明天我还得镇上落户口。”王福满说完小声嘀咕道：“都要拆了，我看拆了还上哪上香去？”

“你在那嘟囔啥呢！”王保全又怒道。

王福满顿了一下，大声道：“拆山神庙，修路！”

“你，你，孽障！还说疯话，我，我打死你！”王保全古铜色的脸都有点发紫了，又站了起来。

“要是路修好了，咱家的桃子就不会烂在地里卖不掉！要是路修好了，你的腿也不会摔断！”王福满突然停了一下，眼睛有些泛红，音调陡然提高，“七年前，要是路修好了，俺娘也不会死！”

王保全闻言嘴唇颤动了两下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啥也没说，颓然地坐了下来。王秀妮也是低头抿嘴不语，双目盈泪欲滴。

“爹！要是修路必须拆山神庙，村里不让人家拆，那我去拆，我去砸了那泥人，烧了那破庙！”这次王福满声音不高，但却字字如铁。

“你！你……”王保全指着王福满的手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哥～，我给你用槐树皮煮的鸡蛋，在锅屋（厨房），走，我拿给你吃，对你的伤可好了。”王秀妮一边说着，一边连拉带拽将王福满拖到偏房的一间，那是王福满的“卧室”，偏房的另一间则是厨房。

“哥，你就别和咱爹犟了，娘走了后，爹的脾气越来越大了。”王秀妮剥了个煮鸡蛋递给了王福满。

“小妮，这些年也让你受苦了。”接过那有点槐树皮清香的白嫩鸡蛋，看着王秀妮还带着点稚气的脸庞，有些怜惜道：“现在哥回来了，一定不让你、还有咱爹再受苦、再受穷”

王福满当兵走的时候，王秀妮刚满十岁，还在上小学四年级，母亲又已去世，父亲还有十几亩地要种植，从那时起，王秀妮就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操持着家务。要不是王福满态度坚决，她早就辍学在家干活了。

“哥，没事，你回来就好了。”王秀妮双眼有点湿润，但充满笑意。

“小妮，以后家里的事你啥也不用管，好好上你的学，你哥没考上大学，你得考上！”

“嗯，哥，我会好好学的。”王秀妮点了点头，“对了哥，爹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吗？那山神庙真那么神？”

“那些事传来传去，都是瞎传，哪有啥山神显灵。” 王福满摇摇头道。

“那咋还那么多人信？而且好多事不像是假的。”

“大都是巧合罢了，你明年都要上高中了，还信这神神鬼鬼之说。”

“巧合？”

“嗯，都是巧合，你想，每年那么多人、那么多次去那庙里跪拜求那么多事，这事不成，就说你心不诚，没尽到心啊，更不会有人宣扬；若是求的事碰巧成了，那就成了山神显灵、山神护佑的功劳了，接着就会有人到处宣扬那山神怎么怎么的神啊，怎么怎么的灵啊。这好几十年过去了，若是没有那些碰巧‘灵验’的事才叫奇怪。”王福满笑道。

“对呀，哥说的有道理，嘻嘻，还是哥懂得多。”王秀妮点点头，眼睛里都要冒出小星星了，“对了，哥，你真的准备砸了那神像，烧了山神庙啊？”

“再看看吧，若真到了那一步，我就去干！”王福满暗中用力握了下拳头。

“哥，那，那能行吗？不说咱村里的那些人，就是咱爹也饶不了你。”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把路修进来，我干啥都行！”王福满用力点了下头。

“小妮，在家吗？” 清脆声音从院里传来。

“英子姐！哥，是英子姐！英子姐来看你了。”王秀妮一下跳了起来，“英子姐，我在家呢！俺哥也在家！”一边喊着、一边向门外跑。

王福满原本因失血有点苍白的脸上竟然红了，一抹笑意溢出王福满的嘴角，赶紧起身向屋外走去。

偏房门外，飘舞的细碎雪花中，俏生生站着一位姑娘，身材高挑、梳着马尾辫，手里还拎着个粉红色的四层保温饭盒，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王福满，“小满哥，你的伤没事吧？”

郭英子，村西头郭志强的女儿，比王福满小个两岁，打小就爱跟着王福满后面玩，上高中时和王福满都在县城同一所学校，不过也就一年，后来王福满高中毕业就参军了。

因为郭英子肤色白皙、桃腮柳眉，长得很漂亮，毕业的那两年，说亲、相亲的都快要把她家门槛给踩破了，只是不管对方啥条件，郭英子都不假辞色，断然拒绝。

其实郭英子早就对王福满芳心暗许，王福满对她也是相爱有加，这两三年两人虽说见面时间不多，但每天的电话或短信却从未间断。

王福满常年在部队，母亲早逝，这几年家里确是较为困难，郭英子没少来家里帮衬照顾。特别是前一阵王保全不小心把腿摔断了，王秀妮在镇上上学，王福满还未从部队回来，郭英子就每天都来照看，王保全对她就像亲闺女般相待。

因此，王福满对郭英子除了浓浓爱意之外，心中还充满了感激。

当了兵，在部队套改了士官，还入了党，镇上的武装部更是敲锣打鼓地给家里送过两次立功喜报，在郭王村的所有年轻人中，王福满算是最出息的一个了。

加上小伙勤劳孝顺、待人实诚，长得也精神，虽说家庭条件有点不好，但郭志强夫妇对王福满还是很满意的，对郭英子和王福满交往也是默许、甚至是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