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热爱唱戏,还真没几个姑娘喜欢,大家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要是这么被退回去的话,黎少爷会不会把之前给的钱再要回去啊?我娘已经把钱拿去给我弟弟看病了,家里也都花的差不多了……”
“我家也是啊,我娘的药汤还是靠黎少爷过年前给的打赏吊着呢,这可怎么办啊?”
几乎个个都是苦命人,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但愤怒总要有一个宣泄口。
“邓静静,你平常不是特别能耐吗,怎么今天唱成那个鬼德性,是不是存心想要害死我们?”
“我看她是嫉妒芳芳姐能给黎少爷泡茶,你看她那狐媚劲儿,早就想勾搭黎少爷了!”
“可不是,她娘不就是靠勾搭男人在村子里过活的吗?”
话越说越难听,邓静静终于忍无可忍嚎啕大哭了起来:“你们这些丧良心的,你们要是有能耐,怎么刚才不拦着黎少爷?只会数落自己人,只会窝里横,有个屁用!李有福都把先生打了,你们怎么不替先生出气,倒是打回去啊!”
说着邓静静上前将顾先生搀扶起来,不得不说她是个聪明的。
在场的哪个姑娘不想往她脸上扇两巴掌,要是再不抱紧顾先生的大腿,戏班子还没拆伙,她倒是先被赶出去了。
被扶起来的顾先生早就瞪着眼睛看着对面的姑娘,众人心里一跳,这眼神……是要找人出气了。
“让你们平日里警醒着点,警醒着点,一个个都不听话!这功夫是为我练的?咱们拿的可是黎家的钱,黎家有多厉害,黎少爷那位母亲有多厉害还要我告诉你们吗?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哎哟喂!”
李有福那一拳打的是格外重,顾先生想发飙也是没力气发了。
邓静静现状立即道:“先生您先别生气,身子要紧。黎少爷不是也说了吗,只要咱们是真心想唱戏,敢豁出去,准能成……”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反驳:“你说得倒是轻巧,你去试试看!这会儿是黎少爷掀裤腿,赶明儿是哪个癞子掀裙子,这日子还怎么过?我看咱们比窑姐还下贱!”
邓静静梗着脖子怼回去:“你要是觉得下贱你就一头撞死!咱们虽然穷没钱进大园子看戏,可也没听说过哪个唱戏的当众被人非礼的!何况,你要是成了红角,个个都要拿你当回事,也会有新的靠山,还用怕被人羞辱?只有唱不出名堂,被当成狗才会连饭都吃不上!”
“别说红了,就说成角,哪有那么容易!你看越城,够大了吧,有成角的吗?”
“就是啊,人家黎少爷也说顾先生以前也是个角儿,现在不还是沦落到来教咱们吗?我看就算成了角也没什么好的……”
邓静静气恼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真像黎少爷说的钻老爷被窝,做通房丫头?你脑子清醒一点,都什么年代了,现在通房丫头还有活路吗?就连姨太太都要变卖首饰过活,要是生不出儿子,一家子都要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这话是将最现实的事实赤条条地摆出来说了,姑娘家的活路也就那么一些,该怎么办呢?
院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原本暖和的太阳也变得冰冷了,照不暖这些迷茫的心。
忽然一道虚弱的声音从门旁传来:“既然离了戏班子谁都活不下去,那就努力把戏班子唱活,也把咱们唱活,不,不就……不就好了吗?咳咳咳……”
她醒了没有多少时间,一醒来就听到外头很吵,吵来吵去她也听出个大概了。
她可不认为黎少爷是跑来解散戏班子的,要是真打算不要这儿了,早就把院子收回去,哪还会啰嗦那么多?
黎少爷之所以将话说得这么重,一方面是气顾先生诓骗了他,不将一身本事传给姑娘。
另一方面,姑娘们只知道使性子、拌嘴、吵闹,根本上不了台面,这样的人出去就是丢他的脸。
他能不发火吗?
严美琦还想着,如果她是黎少爷,有人敢拿着她的钱几个月不干活,非得把这人剥皮抽筋了不可!
黎少爷到底是大家族养的,还是太仁慈了,不知道这世道的险恶!
“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既然没死就领着你那灾星妹妹滚吧,我们戏班子可容不下你们两个杂碎!”陆芳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准备赶人。
小叫花子的话要是能听的话,那顾先生放个屁都能上报纸了!
谁成想顾先生却开口阻止了:“慢着。她说的话有道理,黎少爷是要我们团结一心,戏班子整日里都是些搬弄是非的事儿,谁还有心思学戏?从今天开始,一个个都去好好练功,凡是不肯下苦工的趁早滚蛋!”
陆芳芳皱眉:“可是先生,我们已经铆足了十二分的筋骨练了呀……”
“十二分怎么够,就得二十分,甚至拼了命也要练!”顾先生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陆芳芳,“你是所有师姐妹里唱的最好的,眼皮子怎么这么浅?”
“我……”陆芳芳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顾先生可一向只表扬她,很少批评她的……
“芳芳姐你就别和先生顶嘴了,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戏唱好,否则下次黎少爷来,咱们就真的要没地方住了。”邓静静悠悠叹了口气,一幅为陆芳芳打算的样子。
陆芳芳愤愤地喷了一句:“要你假好心!”
“别人提醒你是为了你好,你要是还犟,今晚你就睡柴房去!”顾先生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显然伤的不轻,“静静,扶我进去歇着。”
“是,先生!”邓静静连忙狗腿地扶好顾先生。
路过低着头怯怯的傅文洁,顾先生停了停:“不用跪了。”
“啊?”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顾先生进了房间,没反悔,傅文洁才欣喜地睁大了双眸:“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她连忙放下砖,因为跪得太久腿有点发麻,她在地上摔了两跤才跌跌撞撞走到严美琦身边。
“严姐姐,你终于醒了!”傅文洁兴奋地紧紧握住严美琦的手,却发现严美琦还是滚烫滚烫的,“严姐姐,你是不是还是很难受啊?”
严美琦正要宽慰傅文洁,陆芳芳已经几步上前撞开了傅文洁:“好狗不挡道,我们都要重新洗把脸好好练功了!”
傅文洁趔趄着倒是站住了,失去支撑的严美琦倒在了地上,满头的昏眩感再次袭来,她的眼前黑黑的。
用力地甩了好几下头才终于甩开了一些,严美琦在傅文洁的帮衬下吃力地站了起来。
“严姐姐,你没事吧?”傅文洁担心地看着她。
严美琦脸颊红得快发紫了,可是嘴唇是白的,干得起皮,显然是生大病的模样。
“祸害遗千年,她能有什么事?”陆芳芳切了一声,招呼着大家打水洗脸,把脸上的泪都洗干净。
趁着别人出去的档口,她小心翼翼地将木簪取下,又宝贝似的藏进抽屉最里头。
转头时看到傅文洁和严美琦依然站在门口,正好奇地盯着她看,不由怒上心头:“看什么看,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的妹妹,我们会被黎少爷奚落吗?”
“你们自己不用功,关我妹妹什么事?要是以后我妹妹学了顾先生的唱法,说不准你们还得管她叫声大师姐!”严美琦虽然头昏得厉害,却毫不示弱。
“喲,病秧子嘴巴还挺厉害,信不信我撕烂了你的嘴?”陆芳芳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我嘴巴厉不厉害你不知道吗?怎么,你的手指不疼了?”严美琦冷笑一声,丝毫不把陆芳芳放在眼里。
陆芳芳一想到自己细心呵护的手指被严美琦咬得不成样,就气得要发疯。
要不是大夫说是轻伤,现在天气冷,只要不碰水就不会留疤,她恐怕早就被顾先生丢下了!
“你给我等着!”陆芳芳怒气冲冲地掀开布帘子冲了出去。
傅文洁担心道:“严姐姐,怎么办,她不会让先生再打我们一顿吧?你现在哪里还受的了毒打啊……”
严美琦牢牢握住傅文洁的手:“她不敢!顾先生烦着呢,她要是再去挑拨离间,顾先生只会让她罚跪,她讨不到好的。”
“那……那她去干什么啊?她刚刚的样子好可怕,不会……不会是打算半夜掐死我们吧?”傅文洁害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