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亲自点将(三)

这两个月把吕星科忙得不可开交,又是讲普法课,又是参与通江市委、市政府“一五”普法纲要的制定。

市委机关大会议室让后勤服务员擦得桌子干净,窗户玻璃明亮。每天午后只要吕星科讲普法课,李全高书记端上一杯茶水,准时在前排就座。既然市委书记都认真上课,市委、市政府大小官员手头工作在忙,也都放下来。象市委书记李全高一样认真听讲。

一个地方的党委一把手,就好比是一张网的纲,纲举目张,网纲一动,下面的网眼子、网坠子当然就晃动起来。古话云:“一朝君子。一朝臣”,谁不为自己前程耽心着?要知道党委可是管干部呀!往往一把手对官员印象好坏,会决定他们的命运。市委书记李全高心中有数,普法是党中央、国务院要求的,没有那个官员想通过这个事去得罪党委一把手,而误了自己的前程。通江市普法活动就这样浩浩荡荡开展起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李全高书记立马上任“普法工作”是第一把火,就把通江市烧得轰轰烈烈,天明地亮;把各乡镇的头头脑脑烧得晕头转向,服服帖帖;把县直各部门的头头脑脑烧得哑口无言,目瞪口呆;把通江市所辖三市十一县的老百姓烧得欢蹦乱跳,心花怒放。如同霹雳一把火,烧得社会上一些违法犯罪分子也从此不得安宁……。通江市的大官们见面竟改了口。过去见面是问您吃饭了吗?你干啥去?打打扑克、麻将、背后“议人长、道人短”悠闲过日子。变成了询问您最近看了哪个出版社的普法读物?你的普法考试及格没有?我有个法律问题要问呢?

当官的过去敢胡作非为,变得循规蹈矩。虽然有些地方不尽人意,但己经开始依法办事,依法行政啦,社会上愈来愈多的人敢向不良现象做斗争了。如果在大街上抓住两个人随随便便问两句,也都知道:要发展生产力,振兴通江市的经济,普及法律工作是今年第一件大事。老百姓最直观的是社会公德、社会治安一天天见好。通江市大大小小单位、企业按任务张贴标语,出板报,请法官、检察官、大学法学教授讲普法课。大学法学教授过去无人青睐,一学期闲半学期,可如今普及法律工作搞得大学法学教授工作吃紧,但他们收入增加了,都很乐意去干。通江市报纸、电台、电视台都开辟了法律专栏,弘扬正气,每期还配上几个以案说法,以案释法,对市委主抓的“普法工作”滚动播出。新闻媒体还开辟了法制天地栏目,对本市一些法律现象进行公开讨论。

普法消息像一阵春风刮进医院里,也刮入杨丽的耳朵里,杨丽把家务主动承担起来。

吕星科看杨丽这么支持自己工作,又有些过意不去,就与杨丽商谈雇了一个保姆。他心疼杨丽过分劳累。

杨丽又有时间空闲起来。

姜眉秀又来了,这是仙子死后,她第二次从花城广州赶回来看望吕星科夫妇。上一次是来参加的仙子葬礼。她把她的北方健美操﹙东北大秧歌﹚己传播到了南方,她说起话来都是风风火火的。

实际上,了解姜眉秀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心直口快的“直筒子”。想啥说啥,直来直去。心里藏不住什么大秘密,她的漂亮脸蛋就是一张标准的“晴雨表”。所有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所有的心情都写在这张浓妆艳抹、保养极好的脸上。

她人还未进门,大嗓门在门外就响开了。她一进家门就笑呵呵地招呼杨丽:“杨丽,杨丽,你在家么?”那声音是如此洪亮,以至于电视机里的鼓声、喇叭声、歌唱声都被压了下去。如果杨丽不及时从客厅跑出来,到屋门口去迎接,杨丽、吕星科真不知道房梁会不会她的声音震倒。

“喂,杨丽,你猜我给你带来什么好吃的?”

杨丽正在教吕壮识字,闻声急忙将姜眉秀迎进客厅:“我可懒得猜,又不是小孩子。”

姜眉秀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个食品袋,晃了晃说:“咳,红枣,正宗的陕西货,你看看。”

杨丽从小就喜欢吃红枣。当年姜眉秀与杨丽同窗时,杨丽在学业上很帮助姜眉秀。姜眉秀就经常托家乡人买来正宗的大红枣送给杨丽,事隔多年,他还能记住杨丽这一嗜好,真是难得他一片心意。

杨丽也毫不客气,接过那食品袋就剥开了一颗大红枣丢进嘴里,连称好吃。

“哟?听声音我就知道是姜眉秀来啦。你可真是稀客!”吕星科也闻声从书房里出来了,急急地与姜眉秀握手寒喧。“哦,大公主驾到!到南方锻练这么多年,也没有把你的英雄气慨磨掉?”

“我这一辈子恐怕不会柔声细语啦?” 姜眉秀哈哈大笑。

姜眉秀长得人高马大,亦不乏亭亭玉立。她青春靓丽,爱打扮是出了名的。她心中的生活观念是“宁可饿着,也要靓着”,在她心目当中,打扮得风姿绰约、楚楚动人是第一位的。她把“扮靓”做为人生的一种追求。姜眉秀,这个北方姑娘打扮起来有不太类似于南方城市女孩的特点,她夏天着衣紧俏,颇具风采。冬天穿戴上大衣,围巾显得洒脱自然,在街头巷尾走路,在雪地上漫步,堪称一大胜景。杨丽嘲讽说—-姜眉秀是“性感”外露。

姜眉秀反唇相叽说,“喂,你不是井里的青娃—-坐井观天吧?我不是渺小,是高大!”

姜眉秀聪明活泼,穿戴时髦,是激动型、兴奋型的女人。她爱说爱笑,那种北方女人朗朗大笑从那红唇白牙中漾出来,总像在批评男人。她好讲笑话,好开玩笑,似真似假地和吕星科与杨丽夫妇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姜眉秀说起吕星科事,以及至今姜眉秀对吕星科表示亲昵的疯话,杨丽毫无醋意。也许一来是因为姜眉秀是一个追求好男人失败者,二来是因为姜眉秀这人内心坦荡,光明磊落,一言一行都是公开化的,不像柳花峰那样偷偷摸摸地干那些龌龊勾当。

因为:杨丽与姜眉秀是从小长大的好朋友,吕星科却是很尊重姜眉秀的。吕星科没有醋意,儿子吕壮却嫉妒得大声嚷了起来:“姜姨偏心,只给妈妈礼物,不给我。”

姜眉秀诡秘地笑了笑,变戏法似地掏出了一只玩具狗,还有一盒巧克力:“怎么样,姜姨没有亏待你吧!你叫姜姨,你说话呀?”

吕壮跳起来,拍着小手说:“谢谢姜眉秀大姨了,谢谢!”

吕星科过意不去地道:“你看,来一趟你就不空手,买这个,带那个,又让你破费了。”

姜眉秀大笑起来:“谁让你有一位这样漂亮的太太,使我总是牵挂着她们母子。你算是幸福极了!”

吕星科佯怒地说:“这种疯话怎能当孩子的面说?”

“好,算我失言。大老远地从广州赶来,家还没有回,你总得拿点什么招待客人吧?我是来蹭饭吃的!”

“吃什么饭呀?大公主。你说来就来,我家可没啥好东西给你吃!你这个大公主每次总是赶在我们开餐以后才来,有什么办法呢?哦,你看好啦,可是看在杨丽的面子上,我还必须让你吃饱、吃好!”因为姜眉秀是家中来的女客人,这个时候怎么能让杨丽去做饭,那样做会丢妻子杨丽的面子的,吕星科卖了一阵关子,只好叫杨丽陪她唠喀,自己去炒菜煮饭。

“哟,大律师!你客气啥呀?冰箱里有啥就吃啥,我还带了点南方的土特产,喏,还有酒,你炒两个菜,我和杨丽一起喝两盅!你们男人能喝酒,我们女人也能喝!” 吕星科吓了一跳。姜眉秀又嚷道:“有啤酒么,最好是啤酒下饭。饭就不用新做了,剩饭也可。”

吕星科刚扎上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笑了,十分不解问:“喂,你这是怎样个吃法?”

“先喝啤酒后吃饭,美容呀!我己经习惯了。”

吕星科坦诚说:“我只听说红葡萄酒能缓解人体血压、血质,维护心脏跳动,还第一次听说喝啤酒有美客作用,是您新发明嘛?要不是误传吧?真对不起,家中只有通江红葡萄酒。如果你要喝啤酒,我只能下楼去买!”

杨丽说:“红葡萄酒那正是女士们喝的酒,软化血管对心脏也有好处。”

“那——你们好好讨论,家里剩下的东西不是很多,我只好现在去超市买东西。” 吕星科又解下围裙道。

姜眉秀做了一个“请便”的滑稽恣式,任凭吕星科下楼,骑自行车往商店去了。

这时候,杨丽端来一杯咖啡:“先休息一下,喝杯咖啡吧。”

姜眉秀笑道:“难得贵夫人一片情意,天下男人又该吃醋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不学一点正经。” 杨丽不无关心地说:“真的,你也该结婚了。”

“哈哈,结婚,与谁结婚?与你么?”

“咱俩结婚不是同性恋嘛。”

杨丽紧张地望了儿子一眼,幸好吕壮什么也没听见,正津津有味地在摆弄那只玩具狗。她又回过头来。嗔怒地瞪了姜眉秀一眼:“不与你说了,尽说疯话。”

姜眉秀仍嘻皮笑脸地说:“那就谈点别的吧!”

杨丽沉呤了一会,说道:“姜眉秀,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

“哦,什么事,说吧。”

“我想要一个孩子。”

“我以为什么事呢!要孩子跟丈夫商量嘛。” 姜眉秀开玩笑地说,“这事我可不好帮忙。”

“讨厌!” 杨丽红着脸接着说,“我是想收养一个女孩。”

“收养女孩?为什么?”

“我从小就喜欢孩子,你不是不知道。”

“是的。我记得你过去有一个阶段最大愿望是想考幼师,到幼儿园当阿姨,可不是去当大夫呀” 姜眉秀回忆得津津有味。

“我从小就喜欢孩子,现在我非常寂寞,所以想要一个女孩,当作仙子来抚养。”

“我劝你还是算了。真想要,自己再生一个。”

“可是法律不充许生二胎。”

“我给你疏通关系,实在不行交罚金呗。”

“可是……我已经不能生育了。”

“为什么?”

“我已经做了绝育手术。”

姜眉秀一惊,扬起浓重的眉毛,若有所思地把头转向黑暗的墙角。

“……所以我想求你从育婴院领一个女孩来。”

“如果是亲生的孩子,那责无旁贷,但你何必自讨苦吃收养别人的孩子呢?”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我寂寞都快发疯了。”

“你的寂寞我能理解。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寂寞会越来越淡薄,而收养的孩子却会越长越大。即使一切顺利,也是很费心血的。”

“看不出眉秀还很内行,好像很有经验似的。”

“别忘了我父亲可是孤儿院的名誉院长啊。你想收养一个女孩的事与吕星科商量过吗?他同意不同意?”

“提倒是提过两次。一直不置可否。”

“你一定要收养孩子,待会儿我帮你说说。”

“那就拜托你了。”

“我俩之间,还讲什么客气……嘻嘻……”

“不理你,又说疯话了。”

饭后,姜眉秀与杨丽很快捡了碗,清埋了厨房。吕壮一个劲要杨丽给他读故事书听,杨丽吕壮上楼去了。姜眉秀和吕星科在会客厅唠起家常话来。

“近来身体还好吗?”

“还算过得去。”

“个人问题有点眉目吗” 吕星科出于关心,突然冒味地问。

“暂时还没有,需要时请你帮忙!” 姜眉秀脸红了一下。

吕星科正客气着。突然感到左脸痒痒的,像有只蝴蝶在上面挠。他偏过脸去,见姜眉秀正坐在他左边沙发上,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吕星科心里一咯噔,似乎明白了。他没有去叫杨丽,而是侧过去,站起身,到窗台上取了烟灰缸,换了一个远离姜眉秀的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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