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锦在桌案前埋头苦干，就连慕寒时都没有闲暇，苏落锦找出来关于蜀锦织造的书大概有一个书桌这么高。

幸而他一目十行，有图解更为简单一点，但要理解还得看手里的活计。

苏落锦差点就要戴上老花镜，要知道纤线在一万根以上，而经线则有九千多根，要往返投梭四百多次，这期间要两个人一起配合，这第一天她和慕寒时能够织一厘米都算好的，毕竟慕寒时是个新手，她也算不上是技艺精湛。

有记录显示，为了制造蜀锦，挽花工至少要提起一千多公斤的重量，可见这个有多累人。

苏落锦懒懒的趴在桌子上，原本的干劲儿似乎在一瞬间泄气了：“你学的怎么样？”

慕寒时很感动苏落锦在闲暇过程中还知道问一问他的进程。

“看得差不多了，不过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

苏落锦懒懒的趴在上面，简直要困得窒息：“你该不会是好奇我怎么看了这么多书还没睡着吧？”

“我好奇，为什么要在原本就已经织就好的蜀锦上绣鸳鸯。”

“恩……这个问题问的好。”

苏落锦摆了摆手，说道：“可我怎么知道。”

“……”

古人的心思是最猜不得的，不仅找不到依据，而且随意乱猜还容易把自己给搅糊涂了。

所以每一次修复文物的时候，她就算是贴近了古人的思想，却也不敢把自己贴近的想法创意性的添加在文物上，这是大忌。

“其实祥云纹也并不难，你只需要按照口诀来就好，另外手拉提拉花束综就好。”

苏落锦叹气，内心不断地哀嚎：最累的还是我！

这玩意儿太费精力，一想到自己一连半个月都睡不好觉，心里就越发的憋屈。

古代女子有的耐性她是半分都没有。

“明天试一试。”

“试一试？哥哥，这玩意还能试一试呢？错了一点就要重新来，你个大老爷们，要是失败个一百次，咱们岂不是要明年才能修复好了？”

苏落锦压制住自己的脾性，说：“算了，明天我再送点好东西过去，让她教你，只不过这个老奶奶固执得很，就怕你学不会。”

“还好。”

他的学习能力倒是很强，挽花工也更适合男人来做，而女子只需要穿梭就好。

这种祥云纹的蜀锦在南宋时期其实还是很常见的。

秀娘那里应该有才对，苏落锦一度以为这是秀娘刻意整蛊。

四合院整夜都是静悄悄的，除了一两点钟的时候苏落锦偶尔唠叨几句之外，慕寒时倒是安静得很，半句话都没有吭一声。

直到三四点苏落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慕寒时依旧在看图解的书。

天刚刚亮，四合院的大门就打开了。

慕寒时顺着窗户看去，季礼已经走了进来，他有这里的钥匙，所以进出十分方便。

他手里拎着一个笼子，里面住着的是一只青色翠鸟。

慕寒时记得是第一次来的时候在苏落锦的院子里看见的。

慕寒时走到院子里，见季礼将翠鸟挂在藤架上，季礼大概是看出他想要问什么，便说：“她嫌这鸟夜里吵，所以让我带回去养，白天再送回来。”

慕寒时回头，透过窗户，看见苏落锦躺在沙发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的确是她能够做出来的事。

慕寒时说道：“看来在这里做工也不容易。”

“还好。”

季礼看向院子里正卧在角落里睡觉的大黄狗，说：“只要不让我把狗领回去就还好。”

季礼说话总是淡淡的，周身都散发着冷清的气息。

慕寒时问：“你不喜欢狗？”

没等季礼回答，在办公室里睡着的苏落锦就已经伸起了懒腰，那声音似乎是从沙发上掉下去了，发出‘噗通’的一声，不过苏落锦还是面不改色的扬了扬自己的双臂。

“恩……我怎么睡沙发上了？”

苏落锦愣了愣，见季礼一大早已经来了。

门口的大黄大概也是听到了动静，竖起了两只耳朵，一双眼睛还是没神的。

等慕寒时和季礼进来，苏落锦才揉了揉稀疏的眼睛，含糊不清的问：“昨天晚上我自己梦游睡到沙发上了？”

慕寒时不甚在意的“恩”了一声。

苏落锦打了个哈切：“真怪，我还从来没梦游过呢。”

“……”

“对了徒弟，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距离上班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如果是她的话，她恨不得再多睡一会儿。

打死也不会这么早来。

季礼说：“昨天的活我还没干完，睡不着就提前来了。”

“热爱岗位，不错。”

“我先去填色。”

“去吧徒弟。”

苏落锦对季礼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容忍，无论季礼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话，她都可以一概而过。

“前些日子还有一批要修复的彩绘，这些都是简单的活，季礼都会，就让他去干了。”

苏落锦蹲在院子里漱了漱口，然后洗了把脸，说：“你一夜没睡？”

“刚才睡了一会儿。”

“哦。”

慕寒时现在住在这里，夜里也不算是冷清，至少她有伴了，要是平常她一个人，绝对不会埋头苦干到凌晨两三点。

“现在是六点零三分，按照这个时候，奶奶她应该醒了。”

老人的觉都短，有的时候自己外婆五点钟就起来了。

“这么早去打扰，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不趁早练习的话，那你就半年之后再和张远休交差吧。”

“……”

修复的时间自然是越短越好，她也不愿意拖沓下去，修复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工作，尤其是夏天，建筑工作一多，推土机难免就挖出一座墓穴来，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了。

两个月之后就是入秋，她也不奢求别的，在年底之前完工就好了。

“你要庆幸这上面的鸳鸯面积不大，只是一个荷包大小，否则我拖你一年都不嫌多。”

苏落锦说的，慕寒时都一一听着，只是苏落锦越说，他越觉得这小姑娘不仅脾性大，还生性懒散，能做修复工作这一门这么多年，估计已经耗尽她所有的毅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