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白秋华的难过

外面的天彻底的黑了下来,黄毛吃过晚饭之后,在院子里跟那些同学玩耍的累了,早就躺在被窝里,呼呼的睡了。

“我有个本家的叔叔,在省城里上班,他早就传来消息说,国家准备重启高考了……”

“得了吧,不是早就有这种消息了?高考都取消了十年了,咋能说重来就重来?”

其实这个消息兰春早就听说过,但也只是恍恍惚惚的小道消息,并没有确定。所以兰春并没把这消息放在心上,她是个从来不喜欢打听小道消息的人。

之所以如此,兰春自己觉得,自己可能是一个很少对不确定的事情产生好奇的人。她认为这是自己愚钝,所以不该把更多的时间分配到这些不确定的事情上。

“不对不对,这回是真的,我叔叔在省城工作,他不会骗我的。估计很快就能接到确定的消息,说不定年底就能开始高考了……”

白秋华显得有些兴奋,抓住兰春的胳膊,来回的摇晃着。

“我从青龙山毕业之后,我叔叔就托人在县城里给我找了个培训班,那时候的消息的确不确定,后来等一下他们也没有准信儿,我就去了纺织厂上班。这回是我省城的叔叔特意把电话打到纺织厂通知我的……”

白秋华越说越兴奋,她越来越高的语调让兰春感觉到,或许这事儿是真的。

不过她仍旧不动声色,她觉得如果这事儿确定下来,肯定会全国的通知。到时候自己自然会接到确切的消息。

高考这两个字是有神奇的魔力的,因为高考在兰春的心中几乎与大学画着等号。尽管大学两个字在她的心中仅仅是一个幻想中的影子,可那神奇的吸引力却让兰春充满了好奇。

兰春特别喜欢读书,这习惯是从很小的时候培养起来。她常常听她是爸爸讲起当年的事儿,她的爸爸一共有兄弟两个人,她的爷爷是个有名的生意人,家资颇丰。从小就逼着他们兄弟俩,好好的读书。他说不管天怎么变,不管世道是什么样子,肚子里有墨水,心中有文化,永远都不会吃亏。

她爸把这样的理念传习了下去,所以在兰春很小的时候,印象中的父亲,最关注的就是她们姐弟四人的学业。

兰春甚至常常的幻想,幻想自己真的有机会上了大学,怀里捧着厚重的书本,坐在秋天的银杏树下。下午的阳光倾斜着把她的影子拉长。银杏树那金黄的叶子飘飘荡荡的落在脚下。

她捧起一本书,很快便进入了书中的世界,进入了那幻想的地方。

这样的场景不止一次的在脑海中出现,所以即便她还没有百分百的相信白秋华说的这一切是确定的消息,但心里还是有了触动。

兰春的手里捧着课本,坐在那个破旧的木头桌子前面,眼前的灯火如豆,可她的思绪却飞得很远,再也无法集中。

“兰春,我打算辞职了,好好的读读书,为高考做准备,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不能放弃……兰春,上学的时候你就比我学习好,我觉得这个机会你也不能放弃……”

白秋华一脸的严肃,兰春认识他这么多年来,很少见她如此的认真。

原本在一旁睡觉的黄毛醒了,他揉了揉轻松的睡,慢慢的转过身,两手合在一起,枕在侧脸的下面,看着兰春和白秋华,眨了眨眼睛说道:

“老师,啥叫高考……大学是啥,有多大呀……”

白秋华笑了,可兰春的心里却有些难过。他趁着黄毛招了招手,黄毛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来到兰春的身旁。蜷缩着身子靠在了兰春的怀里。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特别喜欢如此的依偎着兰春,毛毛是个可怜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娘。所以他时常感觉寒冷,因为他渴望拥抱。

兰春抚摸着他的头,他的头发是前两天叶国华给剪的,剪得很短,也很整齐。

“高考是一次考试,考的好的,就能上大学,大学里有很多新鲜的知识,特别神奇特别神秘……”

兰春低声的说着,声音温柔的像个母亲。

“老师,那你是不是上过大学呀?我感觉你懂的东西就特别特别的多,又特别神奇,特别神秘……”

黄毛笑着说道。

可兰春却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师没上过大学,所以老师有很多东西不知道,不懂的,老师上学的那个年代不允许考大学。可将来不一样,将来你们都是有机会上大学的,到时候就替老师把那些不懂得的东西都学会了,好不好……”

“好……”

黄毛使劲的点了点头。

白秋华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了,她是特别了解兰春的,此刻她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一趟恐怕是白来了。

不过她还是拽过她随身带来的兜子,从里面拿出了几本书,放到了兰春眼前的桌子上。

“这些书是带给你的,你好好的留着吧,没事的时候就多看看,万一高考的事做实了,也别弄个手忙脚乱,好歹算是有个准备……”

其实说这番话的时候,白秋华的心里一阵阵的酸楚。来的时候她满心欢喜,原以为听到要恢复高考的消息,兰春肯定兴奋的跳起来。

因为她最清楚,兰春对大学的向往,远远胜过自己,也胜过当年他们所有的同学。

而此刻她却从兰春的眼神中看出了犹豫,这样的眼神完全在白秋华的意料之外,不过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语言来劝慰兰春,来坚定她的思想。她只能觉得可惜,那种可惜让她感到心疼。

第二天早上白秋华跟着兰春去了学校,兰春上课的时候,她就搬了一把板凳,坐在最后的一排。也像那些学生一样认真的听讲。

她看到了另外一个兰春,讲起课来就眉飞色舞的兰春。这和她这十几年与兰春相处所留下的印象完全不同。

白秋华是下午的时候离开尖山沟村的,仍旧坐在白胜利的自行车的后座,迎着西南方向的太阳,骑上了西北面的山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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