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春到底还是回去了，毕竟答应了黄毛，让他在家里等着就绝对不能食言。无论如何，兰春都不能骗一个孩子。因为从刚才黄毛的目光当中，兰春终于看到了无助和孤独。

她清楚黄毛是在那一瞬间就对自己放弃了戒备，或许他独自一个人照顾他的奶奶这么久，自己是第一个让他产生信任的人。这对兰春说是一种莫大的鼓舞，让她觉得今天晚上必须完成一个壮举。

她回到了黄毛的家，在院子里脱了一些黄毛，弄回来的干树枝，塞到他们家外屋厨房里的灶台下面，点着了火，在锅里添上水。

这口锅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锅的边上已经生了一层厚厚的黑痂。不一会儿的功夫，水便冒起了腾腾的蒸汽。

蒸汽中混杂着一股刺鼻的铁锈的味道，那味道又酸又涩，简直令人作呕。温热的水泡到了锅上的锈迹和黑痂，兰春拿起那早已磨得光秃的刷子，把铁锅刷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再添上了大半锅的清水，再次添进木棍把它烧开。

黄毛一言不发，始终跟在兰春的后面，帮兰春添火，帮兰春打水。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切只写在他的目光之中。

兰春让黄毛找来一个大的水盆，在里面分别的天上的凉水和热水，用手试过了温度，不凉不热的刚好。

两个人抬着把水盆拿进了屋子，端到了炕上，摆在了黄毛他奶奶跟前。

找了一条还算干净的毛巾，用水投湿再拧干，撩起老太太的衣服，一下一下的给她擦拭着身体。

他的身上脏的已经起了一层皴皮，被温水一泡，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兰春咬牙的挺着，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把她的身上从上到下的擦干净。

由于长期的卧床，剩下的被褥不够*，两个胯骨骨头突出的地方已经磨破，并且感染化脓。

浓水流到了被褥上，所以才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兰春环顾四周，原来这是他们家唯一的被褥，一阵难过不禁袭上心头，便再次的让黄某等在家里，不过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原本胆子就小，害怕走夜路的兰春，一口气的跑回了村部，抱起了铺在炕上的自己的被褥，推门往外就跑。

白秋华不知她去了哪，一直等他回来，所以并没有睡着，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开口问她去哪儿了这功夫她早已跑出了院门。

给老太太铺上了自己干净的被褥，把旧的被褥按在水盆里，反反复复的揉搓了几遍。又拿起抹布，前前后后的擦拭屋子里的灰尘。

当太阳从西面的山头露出一丝白亮的时候，黄毛家的屋子里，总算有点儿干净的模样。

兰春这才感觉到浑身酸痛，两腿发软，即便在这微寒的春夜，她浑身上下也已被汗水湿透。她用那已经被水泡的发白的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冲着黄毛，咧开嘴笑了。

“我得回去了，一会儿还得上课，你在家好好照顾奶奶，回头我帮他找个大夫……”

说完兰春转身就走，走到院门口回头的时候，看见黄毛正站在屋门口，手扶着门框，朝自己背影的方向张望。

……

回到宿舍洗了个澡，换掉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外面的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当她来到院子西面的教室的时候，发现今天来的孩子比昨天多了不少，这令兰春特别的高兴，昨晚的疲惫就此一扫而光。

他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又去找了一趟白胜利，跟他说明了黄毛家的情况。其实这件事情白胜利的心里早已有数，可黄毛的家里脏成那个样子，屋里的味道在门口都能闻得清楚，所以白胜利一直不愿意去。

不过见到兰春主动上门，他当然不能拒绝，嬉皮笑脸的把兰春送走之后，便无奈的拎起药箱，去了黄毛的家。

其实黄毛他奶奶的年纪大了，身体成这个样也在情理之中。白胜利能做的只是帮他清理胯骨上的创口，免得再感染化脓。

黄毛是在第四天来到教室的，他没敢进屋，而是趴在门口朝里面张望。看到他出现的时候，兰春的心里总算去了一块心病，至少这证明，他奶奶的病已经好了很多，所以他才能放心的来到村部。

他让同学们起立鼓掌，欢迎黄毛同学的加入。在热烈的掌声中黄毛显得有些胆怯，不过最终还是按照兰春的安排坐在了座位上。

这是兰春第一次看到黄毛的脸上，除了冷漠之外有别的表情，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看看村长给的名册，没来上学的也只剩下几个了，只要自己再花些功夫，挨个的上门把学习的好处讲清，相信他们都会来的。

兰春胆小，这是天生的，尤其怕狗，因为很小的时候，曾被胡同里的一条狗追着咬伤过。尽管咬他的只是一条不大的小狗，但也足以给兰春的心里留下了阴影。所以，来了村里这么久，兰春不怕的，也只有黄毛家的大黑狗。每次去的时候，大黑狗都会摇头晃尾巴的表达它的热情。

狗真是个通人性的家伙啊，相比它能明白，兰春对黄毛的照顾。

于是一连几天的晚上，放学之后，她便提着一根棍子壮胆，几次三番的去仅剩下的那几个没来的学生的家里。

其实这段日子，村部里开了学校的事情，村里的人都已经知晓。多半的孩子都去上课，其他的家长也都看在眼里。既然到现在不来，肯定是打定了注意不来。所以再找起来，困难重重。

别的人家多少还听着点劝，兰春几次三番的上门，他们也都能被打动。反正孩子去上学，又不需要花上门本钱，充其量是干活的时候，家里少了半个帮手。

但最让兰春头疼的，却是村子东街的牛二亮。

兰春去他们家已经是第四次了，前三次都是牛二亮他妈接待的。但兰春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事她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