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得林说:“楚丽,你们魏四班真是我心中的偶像。”为了表白他哼了几声二人转,词背下来,曲调也对。
孙楚丽一高兴讨价还价说:“那你就把打麻将赢钱拿出来搞些赞助!”
“如果为你,我没啥说的。” 邹得林把衣服口袋翻出来变成四个空吊兜,整元除外连零分钱都放在孙楚丽手上。邹得林找话说:“亲爱的,你夸口说你家东北饺如吃,你啥时候让我上吃一顿。”
孙楚丽说:“你是洗脸盆扎猛子——不知深浅;或者说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像你这样赖皮的人只配吃酸菜汤,喝碗玉米面粥。”
邹得林说:“你讲究一点,让我打扮起来拎着东西去见见未来老丈人、丈母娘呀。你爹娘不能打我吧?”
孙楚丽说:“你们村里人,都是大精神病,想吃天鹅肉想疯啦。”
邹得林就笑起来了,说:“我就是那个顶大的大精神病,对不?”
孙楚丽也笑了起来,说:“是又么样?”
孙楚丽说话时斜着眼睛瞟邹得林。邹得林心里一阵激荡,将摩托车斜倒在地上。邹得林说:“那我就认这个账。”说着就走过去,伸手把孙楚丽一搂。她想打邹得林,可是手没劲抬不起来。她还是骂,结果大声喊叫的话走到嘴边,却变成蚊子声。孙楚丽心里哆嗦起来,她知道她拒绝不了他。心中对他的期冀像一根连着风筝的线,她怕这根线突然断掉。
孙楚丽一放松警惕,邹得林手一下子就已经摸了上来。她觉得有一种十分惬意的感觉在全身蔓延。她知道这是因为邹得林的缘故。于是她停下了所有的反抗,只想让这种惬意感觉多停留片刻。孙楚丽一愣神,正这么想着时,邹得林的嘴便已经贴到了她嘴上……
太阳这时刻开始往下落了。虽然天过了秋,可秋意并不深浓。江边的杂草在阳光下依然显得青青葱葱。下山的阳光一寸一寸从邹得林和孙楚丽身上抚过,然后消失在云中,黄昏的意味随阳光的远去而越来越深重。邹得林拢着孙楚丽的腰,孙楚丽把头温柔枕在邹得林胳膊上。
邹得林洋洋得意盯着孙楚丽漂亮脸蛋说:“你们戏班不是有个叫吉山的男人么,他对你蛮不错嘛!”
孙楚丽说:“他对俺是一种好,你对我是一种好,和两个都好怎么样?我又不是要嫁给谁。”
邹得林说:“要好只能和一个人好,不能和两个人好。”
孙楚丽眯上大眼睛,心里想,也是这段紧张日子,或者要早一点的,大概是在演出二人转日子里,有两个男人没有给她传达过任何招呼,就把她拉进了他们的梦中。也许还不只这两个男人,但只有这两个男人不但把她拉进了梦中,还想把她拉进自己的日子里,让梦成为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可是两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真是土豆、萝卜、白菜、大豆各有所爱!
邹得林见她笑,也笑了起来,说:“有一点,因为我蛮喜欢你,那天松树林里事过后我就想,我要是找你做老婆,多好。”
孙楚丽说:“你想得美。我的聘礼重得很。要有房子,有电视,有冰箱,嗯,还要有自动洗衣机,对了,还要有一套卡拉OK机,我最喜欢唱歌了。怎么样?你拿得出来?”
邹得林说:“我只好把我自己卖掉,一块一块的割肉, 到县里去卖。”
孙楚丽哈哈大笑起来,说:“就你那几两肉,未必比我家圈里的肥猪更卖得起价。”她笑时两肩抽动着,有如稻田波浪。
邹得林也大笑起来。笑完,他想,孙楚丽真的是很美呀,我这辈子要能娶她做老婆,就是被水淹死、被火烧死、被人放进油锅里煎炸,也值得呀。
笑声就随傍晚的风,贴着河边,飘到对岸。那边的饮烟已经散了,已然有灯光从村边人家的窗口放射出来。孙楚丽心情愉快,她想,哇,好开心呀,这就是美好的青春吧。
地窝棚外好像有人走动,邹得林急吼吼的,孙楚丽厉声地吼叫邹得林,她说:“你怎么像个流氓?!”
孙楚丽知道,麻烦就是出在夏雨天那一次。她想想就觉得生气。恨不得找到邹得林一刀剁死他。孙楚丽出了花家堡子村径直就去鸭皮村找。邹得林正跟人打麻将,一见孙楚丽,喜出望外,甩下麻将就屁颠颠地跟了孙楚丽出来。孙楚丽闷头往前走,邹得林就跟在她后在,一直走到村口的树林子里,孙楚丽方停下了脚步。
邹得林说:“我当你再也不肯理我了哩。”
孙楚丽没好脸色,说:“你当我想理你?”
邹得林嬉笑道:“不理我,你上我们村来干什么?肯定是想我了又不好意思说,是不是?这林子是个干事的好地方哩。”
孙楚丽说:“放屁!”
邹得林怔了怔,说:“怎么了?找上门来就为了骂我?”
孙楚丽说:“骂你,我都不解恨。”
孙楚丽还想骂他,可转个念想,骂他又有什么用呢?她缓和了语气,说:“你比王八蛋还差。”
邹得林说:“吉山向你求爱了,要么是你另找了男朋友。”
孙楚丽说:“你他娘的,欠打欠骂。净说些不沾边的话。我跟你是乡下人卖菜——讨价还价么?我这个月没来红!”
邹得林痞笑道:“你们女人的那号脏事,跟我有什么相干?”
孙楚丽恼怒说:“怀了你的杂种才不来的,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说跟你相不相干?告诉你,我肚里怀了你的种,你就是小浴缸里的鱼——逃不掉的!”
邹得林大惊,“什么?你怀孩子了?我的?”
孙楚丽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不是你的,是哪个的?”
邹得林立即跌脚拍掌地大笑起来,说:“太好了,太好了。”
孙楚丽说:“你开心,我怎么办?叫人晓得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
邹得林说:“你是我儿子他妈,我哪能让你没面子?嫁给我就是了。”
孙楚丽冷冷一笑,说:“你打算拿什么娶我?”
邹得林想起孙楚丽曾经说过的话,他有些丧气,可在转眼间,他想了什么,立即眉开眼笑。邹得林说:“用我儿子呀,他还不能抵你那些什么电视、洗衣机吗?”
孙楚丽正思考还能要找邹得林提些什么要求,突然听到“儿子”两个字。一股异样的感觉像虫子一样爬上心头,真是几百只、几千只老鼠钻进铁筒里——百爪挠心,不知是仇恨还是欢喜。她冷冷道:“你倒是有一手,要向俺身上打冷枪么?”
邹得林见她如此,倒是笑了,笑着的鬼脸上有些痞气。邹得林说:“这也是没办法呀。我看你还是趁早嫁过来好了。”
孙楚丽恼怒道:“你休想!”
邹得林脸上还是在笑,“那我倒要看你么办,我是替你急。你是个女人,女人跟男人不一样。你自己也晓得,女人没结婚就大了肚子,脸面往哪儿搁?”
孙楚丽气得舌头、牙齿都要咬碎了,想要破口大骂,可一回味邹得林所说却有道理,自己是个女人。是呀,孙楚丽有些伤感地想,她刚刚还是一个姑娘,小松树林里让邹得林占过便宜,邹得林就把她变成了一个女人。所有风流债中,都是男人起事,女人遭罪,仿佛历来如此。大姑娘怀孩子,这消息在农村会像风一样刮得快。倘若邹得林耍赖,不认她这个账,她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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