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高考对孙楚丽来说是走出大山一块跳板,高三就是踏在跳板沿上。孙楚丽蹲身弯下腰,思考纵身一跳,但是孙楚丽使出吃奶力气也没有跳过去。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学生过得去,有学生过不去。高考是千锤定锣,一锤定音的,你考不出那样的成绩,达不到国家教委规定录取分数线,就只能是看人家金榜题名,而自己只能是名落孙山啦。孙楚丽没考上大学,仅仅总分差上哪么二十几分,大学生活对孙楚丽来说像磁铁一样,特别有吸引力,但熬尽心血、花费那么大的力气终于没有考上。三年知识积累、三年心血付诸东流,本来孙楚丽虽然心境失落,但是却要重读的,但她母亲慧娘却说:女孩子早晚要嫁人,无论今日,还是明日,何苦花那么大劲头回头再读书?高中这几年起早贪黑己经是药王爷的嘴——吃尽了苦头了,难道今后还要回做,如要饭吃的乞丐去搬家——上下穷折腾么?这是又是何苦呢?村里的周梅读得眼睛看路不清,人戴上了眼镜了,冬天进屋有霜要擦眼镜否则摔跟头。年迈父母为了供她上大学,卖掉了牲口,卖掉了房子,住到了山沟地窝窝棚开荒去啦。刘鸽母亲背个破袋子,端上打了边花瓷碗,变成乞丐到城里大街小巷为刘鸽讨学费钱,而丁鹏家借上了民间高利贷,利滚利翻倍儿,不知道那辈子才能还清。

周梅、刘鸽、丁鹏,他们都是孙楚丽的同学,是从小光屁股玩耍共同长大的山娃娃,高一、高二没有孙楚丽成绩好。孙楚丽常常为他们解决生活实际问题。比方夜里走山路,周梅就要拉着孙楚丽怕掉进山沟,摔进江河里去。自行车骑掉了链条,摇晃脚蹬子衔接不上链条齿轮,周梅眼睛近视看不清楚,就要求孙楚丽帮她装上。刘鸽脑子笨,一遇到抽象的解析几何,看到长线短线组合,脑瓜子转不过弯来,孙楚丽因学习成绩高一直诲人不倦,一遍又一遍给刘鸽讲解。刘鸽弄懂弄通了,孙楚丽却折腾得头痛脑热,精疲力竭的嗓子向外冒火。而丁鹏吃饭没有了钱,孙楚丽会从口袋中掏出一、二元钱救济他,还从饭盒子、咸菜罐子扒出些饭菜分给他吃用,周梅也会学着孙楚丽的样子去做。一到高三,周梅、刘鸽、丁鹏的学习成绩像水银柱上涨,临近高考像飞了一样提高,孙楚丽的学习成绩却是原地踏步走,没有大的长进。孙楚丽自然就发生与高考擦肩而过,自然与高考迸不出理想火花,出现名落孙山、榜上无名的事情啦。孙楚丽觉得自己没有成为他们三人的样子金榜题名,迈出大山到大城市去读书求学,是一件沮丧、悲伤、痛苦的事情,她把自己关在闺房里,蒙上大绵被“呜呜”大哭了一场,泪水打湿了被子一角。一周下来孙楚丽嘴角起泡,眼睛通红。

孙楚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一天不出门,她打开录音机一遍又一遍听东北二人转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抚平心里创伤。这台录音机摸亮了健子,高考前是用来学英语的,这会儿却派上了大用场,录音带是父亲孙叔买下消谴用的,是东北二人转文化给了她很多精神上的安慰和补偿。弥漫在农家土屋、柴垛古树之间经久不衰的《包公赔情》、《冯奎卖妻》、《井台会》、《梁赛金擀面》这类令人鼻酸的悲调,她听了一遍又一遍,渐渐连台词都能哼唱出来。

孙楚丽在班级是文艺委员,平日里就喜欢唱个歌、跳个舞,这会儿为了从肩上卸下高考这副重担,早想暮思似乎是夜里吃烟——红光满面,孙楚丽高考无缘,二人转唱腔却无师自通。二人转在东北乡下人人会哼上两句,是土得掉渣的原生态民间艺术,二人转成为孙楚丽高考失败后的精袖依赖。孙楚丽迷恋上了东北二人转,是泼辣诙谐的《猪八戒拱地》和《猪八戒背媳妇》一类的喜剧唱段带给她穷欢乐,带给她发自心底的笑容。

长白山脉盛产玉米、大豆、高粱、乌拉草、顺口溜、笨棉裤、浪荡小调、胡子响马、纯粮烧酒、北风烟儿雪、原始森林、矿石、煤炭,还有苦中作乐永远死不绝灭不掉的一代又一代大姑娘、小媳妇。满眼是大碗酒、大块肉、通身酸臭的黑大汉、亭亭玉立的东北妞。在文化方面还有一样原汁原味地方特产,就是流传了二百多年的东北二人转。又叫“蹦蹦”。它虽然远没有京剧富丽堂皇,但它的胸怀却容纳百川、博采众长同京剧是一样的,其中包含了秧歌、莲花落、东北大鼓、皮影戏、太平鼓、霸王鞭、子弟书、评剧、河北梆子、民间逗哏,杂耍等多种成分,因而他获得了一种强劲的生命力和深广的民间基础。关东本来就是个多民族杂居、移民化飘游的地区,二人转成长的过程也正是关东大家庭相互融合,兼容并进的文化积累过程。走进关东大地,只要你吃到酸菜炖粉条,只要你嗅到、马厩、旱烟、和炕洞的浓烈气味,就不愁听不到那咿咿呀呀,一波三折的曲调。站在乡野土道上,你随便问什么路人,刚才那个车老板或荷锄而归的农夫唱的是啥呀?那个随便什么人――挎小筐的老妪、奶孩子的媳妇会脱口回答:《梁赛金擀面》嘛,这都不知道?

东北二人转让孙楚丽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放下负重孙楚丽喜欢一个人在村庄土街上行走,任思绪像杨絮、柳絮一样飞扬。所以孙楚丽听惠娘话没有去第二次考大学,对复习再考她毫无心境。最后一次听信到县高中取高中毕业证,半夜爬起来骑上几小时自行车,她环顾四周,凌晨的县城不如夜晚那样灯红酒绿,大街小巷格外安静,早起都是背书包、端豆浆边吃边喝的孩子,偶尔有一辆车擦肩而过。孙楚丽脑海是一部摄像机准确对学校进行最后一次拍摄,这柳树成荫的校园,既授给了她文化知识,又给了她不愠不热的忧伤、痛苦。想到昔日勤奋的苦读,她鼻子一酸,泪水流出来。她出了校门,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走进学校,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不去上大学并不是她本来的心愿,但是现实生活常常让她身不由己,想上大学就是学习能力提不上嘛?有些事情自己出发点是好的,但却不能照你的意志去办。

孙楚丽住的村子叫花家堡子村,依山旁水,一条大江环村而过。花家堡子村是长白山脉中一个普普通通小村庄,房屋栉比鳞次爬满山坡,一条刚修筑的水泥路曲曲折折通向县城,离县城三十几里路,知道花家堡子村的人都说这里的人精明。虽然改革开放号角掠过花家堡子村上空,但花家堡子村却并没有因为精明而迅速富裕起来,还是循了旧章法,按部就班,老牛破车疙瘩套、花花拉拉向前走。孙楚丽的家境在村里属于中等偏上。孙楚丽的爹那个叫孙叔大个子男人,虽然在田里干活,可孙楚丽的妈慧娘却在村口路边开了小卖铺,卖点柴米油盐、烟酒糖茶,比起那些光种田、穿山打猎、采山货卖的人家,手上财富就要活泛一点,富裕一点,除花家堡子村最有钱的魏四家之外,还直说不了哪几户人家比孙楚丽的家里更富有。

魏四家富裕,是魏四敢别出心裁:让山野猪配了家猪养大了,向城里卖。

魏四曾把他的富裕“经”,暗地里向孙楚丽的父亲孙叔介绍。魏四说以他脑瓜的发达,孙叔的实干,他俩“强强”联手,发家致富起个带头,就能让花家堡子村经济增长起来。孙叔十足本份人,孙叔说,魏四你忘记打猎先打头吗?说魏四“山野猪配家猪”是土洋结合,不伦不类,传出去不好听。俩个人虽然有心搞“三结合”,但终于没结合起来。

孙楚丽父亲孙叔是典型东北汉子,本来就是个名人。不光在花家堡子村,远处几个屯子,讲起孙叔,老少皆知。孙叔天生就是干农活的把式,一年四季春耕秋收,他既没当过村干部,也没发大财,他出名,全凭他有个健壮、人高马大的儿子孙楚雄,与漂亮的女儿孙楚丽支撑,这一对浑身散发青春魅力的靓哥、靓妹子,看上去像模特一样的身子骨,高挑身材,丰腴健康,在村里格外引人注意。

孙楚丽似乎习惯了孙叔的说教,孙叔说起为人处事道理来,孙楚丽不反对、不反驳,只是耐着性子去听。孙叔有很多故事,说起来会笑得肚子痛。孙叔年青时,种过地后无事四处遛逛,但他整天脑子里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发家致富,能有横财落下来,改善一下不穷也不富裕的家庭生活。这天夜里,皓月当空,孙叔突然梦游,半夜醒来担了一缸水,又一觉醒来就出去闲逛。他睡眼迷茫发觉山坡上一块什么东西在这朦胧的月光下闪耀银光,他突然激动得心跳120次。他悄悄朝发光之处摸去,好像怕它突然逃掉似的。若明若暗的光牵着孙叔的心,那亮光闪烁起来像有金块、银元在他眼前跳。是大自然巧夺天工宝藏么?是虎头金么?如果捡到虎头金家庭生活大大提高。长白山脉是隐藏着各种各样、名副其实的宝藏的,孙叔刚要走近发光的地方,亮光却突然消失了,他寻找了好一阵,什么也没发现,他只得离去。走不多远,依依不舍地回头一望,啊!亮光又出现了,依然是银光闪闪。于是,他猫着腰,轻轻地朝那里摸去,临近一个“东北虎”似地猛扑,双手紧紧地捂在白光上面。“啊呀!”孙叔大叫一声,赶忙抽回双手,只见双手鲜血淋漓。原来是一摊保温瓶碎瓶胆,月光照耀一隐一现,若失若闪,弄得神秘兮兮的,孙叔大叫:太不讲环保啦!保温瓶的碎胆谁丢在山坡上啦!孙叔痛苦不堪,双手疼痛及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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