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狂风暴雨

灾难,躲不过的时候,只有咬紧牙关,死死地与它抗争,哪怕是有一点希望,也不能松手。

——题记

到了准备种棉花的地头,一捆捆崭新的尼龙膜躺在地上。泥土已经用滚子碾成粉了,用尼龙膜盖起来,像一座座坟丘凸起在大家面前。

有人过去揭开尼龙膜,技术员蹲下身子,抓过一把泥土,闻了闻又看了看:“如果泥土肥料不够,会影响棉花的出苗率和后期生长。”他站起来对徐仁德说。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收音机里的播音员。桂花有时纳闷,人长得不咋的,却有这么一副好嗓门,如果唱歌,肯定像礼义一样好听,她心里想。

根据江峰要求,土里面又拌进了一些草灰,晒干的牲畜粪便,拌了适量的水。技术员拿起机器,示范打了一下,泥墒光滑,顶部的凹槽深陷,种子放在里面,一定会是一张舒适的床。

技术员讲了一些要点,和大家一起干起来!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天空忽然响起了闷雷。“不好,正月打雷遍地贼,二月打雷遍地蛇,这四月打雷是何征兆?”阿狗媳妇看着云层和桂花说。

桂花抬头看去,从西南方向涌起大团大团的黑云,向头顶直压下来。远处,好像有一道亮闪闪的水墙向这边快速移过来。

“大家快跑,雨来了!”不知谁这么喊了一声,大家慌忙给泥墒盖好向家里跑去。

桂花也撒腿就跑,没跑几步,那堵呼啸的水墙一下子将她拉了进去。紧紧地裹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桂花觉得自己好像掉进大海的漩涡里,人跟着漩涡转动。耳边除了哗哗的风声和雨声,她什么也听不见。桂花来不及多想,尽量低下身子,猫着腰,向前奔跑。可是,风太大,像有一把大手,愣是将她往后面拽。

“龙卷风?台风 ?”几个字忽然跳出她的头脑,不容她多想,人已经被风裹着雨旋出去好远。怎么办?

雷声在头顶喀嚓炸响,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天空。借着闪电的光芒,桂花见到自己离上次抬淤泥的大河,总共还有几步远。她吓得一哆嗦,将身子紧紧贴着地面。只要地上能有抓的东西,她就死死的抓住。刺眼的闪电,在墨云里乱窜。她耳边除了雷声的轰炸,就是呼呼的风声。

忽然,被狠狠撞上了一棵树,桂花顾不得疼痛,伸出手,死死抱住了大树。暴雨和狂风贴着地面,疯狂而过。好像一把有力的大手,将桂花拉直,她的身子像“一”字飘在空中。

桂花想哭,可是她没时间哭。她只是死死地抱住那树干,劈啪一声响,吹断的树干砸了下来。桂花扒着拔起的树根,闭着眼,死也不松手。过了一会儿,雨墙没有了,风也小了很多,桂花松开胳膊,爬起来,“礼义,我们的土坯;完了,完了,我的土坯!”桂花在雨帘中飞跑,跌倒了爬起来再跑……

桂花到家的时候,婷婷,三丫和小宝还在大雨中搬着泥坯,礼义也回来了,他把抱来的尼龙膜盖在土坯上,和孩子向屋里搬运。

“桂花,你们都回屋里去,雨太大!”礼义在雨中喊。

“妈妈,房子倒了!”婷婷惊恐地喊道。

桂花抬起头,厚厚的雨幕中,灶房前檐土墙,大块大块地向下塌。桂花忽然想到,锅碗瓢盆还在里面,她冲进雨里准备去拿。还没到门口,礼义一把拉住了她。连门带着框倒了下来,差点砸在她的头上。

“咔擦”一声巨响,房梁拦腰折断,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垂直扑向地上。有人说:生活好像是一场俄罗斯方块游戏,在你计划的同时,还会有许多额外的不规则的方块,突如其来地掉下来,让你措手不及,来不及计划把它安排放在哪里。

房子倒了,土坯没了,这该死的雨和风!这日子该怎么过?以前也遇到过大大小小的困难,可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

忽然,桂花觉得心口一阵腥热,她张开嘴巴,一口鲜血狂奔而出。礼义抱着桂花向卫生室跑去,几个孩子跟在后面,一路哭着也跟了过去。

卫生室里到处是人,这些人都是在这次台风中受伤的。有一个60多岁的老头子,直挺挺地睡在地上,他的头底下,血像泉水往外冒,有的已经成黑色。有四五个人围在他的身边大声哭喊。这个人,礼义认识,是十七组的杀猪屠夫,他和他的两个儿子在乡里屠宰场杀猪宰羊。一到年关,养猪的人家排成队来找他杀猪。

整个卫生室乱糟糟的,一个两个卫生员根本忙不过来。礼义把桂花放在一个床板上。医生过来的时候,三丫哭着拿出满是鲜血的毛巾,医生拿过听筒,仔细把了把脉。告诉礼义,桂花这是急火攻心,要挂两瓶水。转身就去开单,输液,又去忙别人了。

阿狗听说也冒雨来了,拿了半袋红糖,用开水兑了一碗,礼义喂给桂花喝下。

“你们去帮忙吧,我没事!”桂花看着遍地的伤员,礼义和阿狗也加入了救助行列。

雨后的空气里漂浮着难闻的气味,台风走过的地方,触目惊心。社场边,那棵两人抱的大树被连根拔起,歪倒在河里。草垛子被吹散了,草飞得到处都是;屋顶被台风掀掉,露出几根光溜溜的脊梁。

“老天发起脾气来,真是可怕啊!”这次台风是一条线旋过来的,不在台风范围内的没什么损失。桂花当时所处的正是台风中心。“桂花,算你命大,昨天被台风卷进河里有好几个人,会水的上来了,不会水的就没了。刚才听他们说,被淹死了几个人呢。”礼义背着桂花慢慢往回走。

“以后遇到这种天气,不要迎着雨墙,赶紧找到一个小沟,躲在里面!”礼义说。他就是趴在小沟里,台风从他身上刮了过去。

“幸亏那棵大树,要不然我也没了。过两天我要去好好地拜它一拜,感谢它的救命之恩。”礼义满口答应。

徐仁德郑强国带着一群人,挨门逐户地检查受灾情况。见到他们,郑强国推过来一辆独轮车,让桂花坐在上面。礼义问检查结果怎么样。

“台风走过的地方,房子倒塌百分之八十。人员受伤情况严重。”桂花听了问:“按照季节,现在不应该有这么大台风和暴雨,怎么会这样?”

“不多想了,老天要发怒,还要问你是不是季节和时间啊!”

“礼义,这日子怎么过啊?房子倒了,土坯没了。现在怎么办?”桂花长吁短叹。

“桂花,”礼义劝慰她,“房子倒了,我们有双手可以再造;土坯没了,我们可以再垒。人定胜天,就不信老天不让人活!”

返回

上一页

点击功能呼出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

花园村的那些人 正序 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