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探窑厂

佛家说:活着的过程就是完成自己的正常生命,并在完成的过程中升华自己的心灵。在升华心灵的时候,加点追求、勤奋与奉献,这样,才能活出别样的精彩。

——题记

灵灵正坐在裁缝店看书呢,郑强国吩咐裁缝帮桂花量了尺寸,布已经扯来了,桂花挑好式样,给婷婷和三丫也做了一件。剩余的布头她拿了回来,准备给自己做个小汗衫。夏天快要到了,衣衫单薄,那雪白的胸让人看得真实,有这小汗衫,就可以把胸管紧点,不再晃悠悠的引人注意。

“老人和礼义都没做,我这倒是为自己考虑上了!”桂花觉得做了啥亏心事似的。

郑强国不管她,只管叫裁缝照着做。这么一闹腾,早就过了正午,郑强国硬拉着娘俩在一个小面馆里,下了六大碗饺子。

“来,肉馅的,香着呢!”跑堂的吆喝着把饺子端了上来。看着过年也不曾吃过的饺子,灵灵一口气吃了一大碗。她看到妈妈和强国叔没吃,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

“来,灵灵,放开吃!”郑强国把一大碗饺子又倒给灵灵,他催桂花快吃,桂花也吃了两碗,觉得浑身有了力气。郑强国又下了两碗,叫灵灵带给妹妹弟弟吃。桂花拒绝不过,包好,然后撩开两脚,和灵灵往家赶。

到家后,水也没喝一口,桂花直奔田里,把今天遇到书记的事情告诉他。礼义听了,也很高兴。两口子操起铁锨,甩开两臂,一起干起来。

吃过晚饭,礼义找来一盏大马灯,倒了满满的油,又和桂花用树枝做了几个火把。婆婆又叫两人的口袋里,各揣两盒火柴。一切就绪,只等天黑。天终于暗了下来,礼义推着一个独轮车,把东西带上,桂花提着大马灯,两口子往村外的窑厂奔去。

寒风带着响,掌在脸上,冷而疼。刘桂花用大围巾裹住了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徐礼义人高步子大,她跟在后面跑都追不上。

“礼义,你不要走那么快,我害怕。”刘桂花跟在后面气喘吁吁。这个鬼地方,想起来就阴森森的,要多渗人就多渗人。如果不是一心想盖房子,打死她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的。

“不要怕,有我在。”礼义让她坐在独轮车上,推着她向前走。

窑厂在他们家的东北角,离村庄足有3公里路。窑厂旁边有一条大河,徐礼义的爷爷,看到窑厂被封,砖坯被毁,心痛至极,一头跳进河里,再没起来。本生产队的地主王二麻和他的婆娘,听说还有个吃奶的孩子,被批斗到第七次时,地主终于悔改,觉得愧对人民,就带着老婆孩子一同投河了;十一队的资本家张聋子,十三队的汉奸老田,都是死在那河里。

如果不是取土烧砖瓦,也就不会有这么个害人的河塘。

去年夏天有几个男娃去这河里洗澡,几个冤死鬼拽住孩子不放。好多个壮汉子想把孩子拉上来,却拉不过水鬼。眼看着几个孩子要被这些个水鬼带走,大家急得没有办法。老莫急中生智,朝着水里大喊:“如果你们水鬼再不放手,就叫那些红卫兵都下去,打、砸、抢、斗,闹得你们死去活来,永无宁日。”奇了怪了,老莫喊过后,水鬼果然都松开手,几个男娃被救了上来。

再加上徐永俊那事情,不要说晚上,就连大白天也没人敢来这。后来有去世的人葬到这里,慢慢的,这里就成了乱坟岗。

刘桂花越想越害怕,徐礼义让她把马灯抱着。就这样推着刘桂花走一阵,桂花又下来跑一阵,足足走了有40分钟,才到了窑厂。

月亮好像被饥饿的人们咬去了一大口,阴着脸从云层里看着他俩。夜幕中,高大的烟囱孤零零地立在半空,没了往日的生气。这口出过数不清砖瓦的窑厂,历经浩劫,却昂头屹立,直破苍穹。

窑厂的西边就是那条恐怖的大河,河面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河边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芦苇,如果编成柴席去卖,一定也能换回几斤肉。可是,这里仿佛被人遗忘了一样,任凭芦苇在这儿自由生长、变黄、枯萎。刘桂花站在窑的面前,像来到了埃及金字塔。这么大的一座窑,可见当时得有多少工人,劳动的场面有多壮观。

忽然,一只夜猫惨叫了一声,从他俩面前窜过。“礼义,回家吧!”桂花拉着他,声音在颤抖。

“桂花,你看,这儿偏僻,我们天天晚上来打砖坯,也不会有人注意的。”礼义将马灯挂到窑的正南面门上。他拉着刘桂花来到窑的后面,一块空旷的土地上。“你看,这儿还有一大堆泥土,我们先做砖坯,晒干后再一块块地垒进来,最后大火烧上一两夜就成了。如果我们一家用不完,我寻思着给东头朱二老爹砌一间,老人无儿无女,怪可怜的。”

“这儿挺吓人的,我不敢来。”刘桂花哆嗦着说。

“那我一个人来,我不信愚公能移山,我徐礼义烧不了这一点小土丘。”他说着竟然笑出声来。

“礼义,你不怕被人发现去叫你劳动改造?”

“不怕!桂花,人活着其实就是活给自己看的,如果活得比别人好,人家都会羡慕你。如果过得不如别人,人家就会瞧不起你。因此,我徐礼义要活给自己看,活给别人看。哪怕被抓去劳改,我也要试一试。”

刘桂花没想到一向胆小怕事、老实巴交的徐礼义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满心喜悦地说:“礼义,你说得对,人定胜天,我们就应该这样活着,活出属于我们自己的精彩。”桂花拉着礼义的手,忘记了害怕!

“对,用我们的双手,活出我们的精彩来!”夫妻两人心中的激情被点燃,将窑厂的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又将窑肚里的荒草收拾了一番,直到鸡叫头遍才回到村口。

“礼义,你听,什么声音?”桂花说。

“好像有人!”两人赶紧藏到草垛后面。黑暗中,叮叮当当的声音由远而近,徐礼义吹熄马灯,刘桂花紧紧攥住徐礼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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