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好比是后娘,不全是恶妇,有时却也是慈母,不要怀疑。苦难总会过去,勇敢地面对困难,一直走下去,会迎来黎明的曙光;
——题记
灵灵看着他们远去,将长长的头发编成一根大辫子,扎上红头绳,盘在头顶,拿着小镜子照了照,抿了抿红润的嘴唇,菜黄的脸蛋上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
在这个村子里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读书的不多。一般都是上了两三年,认识几个常见字,不做睁眼瞎,就回来帮大人挣工分。只有她的父母,一直鼓励她用功。她要努力学习,像子旭哥哥一样,得烫金的大奖状,佩戴大红花,然后由学校敲锣打鼓地送回来。这样,才能对得起父母。十一二岁的灵灵,竟然这么要强,这好比挖坑种萝卜,从小家长给孩子什么样的影响,将来孩子很可能成为父母所希望的那样。
子旭是邻村赵宝华家的儿子,孩子长得文文弱弱的,细胳膊细腿,可是学习却出奇地好,去年到省里参加考试,还获了奖,是家家用来教育孩子的励志人物,子旭也成了灵灵这些孩子们崇拜的偶像。
她将木梳放在梳妆台上的一个长方形的红木小盒子里。这个盒子是刘桂花的唯一嫁妆。十几年的磨损,盒子上面的油漆不再鲜红透亮,有的地方甚至露出里面灰色的木头来。盒子上面用黄铜制作的小花,仍然发着金色的光。梳妆盒分为两层,上层是一个镜子,放胭脂口红之类,下层放梳子篦子发卡等。
她将梳子放进去,轻轻合上,走向东厢房,准备去看书。“奶奶,您怎么起来啦?”一位身穿蓝咔叽棉袄的婆婆,拄着拐杖,那扁豆角大的小脚,歪歪扭扭向前走。
灵灵怕她跌着,赶紧过来扶她。她是这个村里为数不多的缠着三寸金莲的人,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小脚婆婆今年刚好是七十三这个坎,按照他们这儿的规矩,过了这道坎的人,活到八十没问题。
灵灵端来凳子,让老人坐下。老人拿着樟木木梳,梳理着黑亮的头发,七十多岁的人,没一根白发。从现在的模样,可以看出年轻时,绝对是大美人。
老人看着破旧的几间屋子,想到她家当时拥有良田百亩,雇佣长工就有几十人时,不由得叹了口气。
有人说婚姻天注定的,该是你的人,雷打不散。确实,当时在这个村里的西北角,有一帮强盗,头目叫王三强,手下有百十号人,十几杆枪,十几匹马。这伙强盗只抢地主豪强,不抢黎民百姓,当时投奔他的人很多。
一次,他带着手下到小脚婆婆家抢劫。他看到有一房间亮着,跑过去一看,如豆的煤油灯下,一位姑娘正坐在那绣花。那如月的脸庞,看起来如美玉洁白细腻,他轻轻开门进去。
“这么快就来拿了?幸好刚绣好,你自己拿吧!”姑娘头也没抬,指着旁边已经绣好的衣服说。那声音太好听了,听得他骨头都发酥。
王三强向旁边一看,只见针线妆奁里,一件孩子的衣服上绣着几朵牡丹,娇艳欲滴。王三强痴痴看着白里透红,娇嫩欲滴的瓜子脸,应了一声,顺势拿走了那件小衣服,带着兄弟们走了。
第二天,几个人抬着聘礼,到小脚婆婆家求亲。小脚婆婆的父母怎么可能将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强盗?
王三强一怒之下,劫走美人。小脚婆婆的父母无奈之下,张榜告示,谁能将他女儿从土匪窝里救出来,就将女儿嫁给谁。徐礼义的父亲当时是治安队长,在他管辖的地方竟然出了这件事。他带上十几个人,趁着夜黑,摸进强盗窝里,把小脚婆婆救了出来。小脚婆婆一看,救命恩人生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威风凛凛,英俊逼人,满心欢喜,就嫁给了他。
小脚婆婆的针线活做得好,绣的鸟儿能唱歌,绣的鱼儿会游泳,所以,日常总会有人请她帮忙绣个鞋头脚老。靠着这一手技术活,在最困难的大饥荒中,她带着孩子都挺了过来。
对于读书这件事,她的口头禅是,学几个字睁睁眼就行,尤其是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啥用,毕竟知识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又不能当饭吃。她认为一个女人只要有吃饭的本事就行了,不必要有多出息。她自己不就没上过一天学,没读过一天书,不识一个字,可是很多读书人过的日子都不如她滋润呢?
“乖孙女,应该学点针线活了,整天读这书有啥用?”
“当然有用啦。我们老师说,知识改变命运呢!”
“死丫头,就你会说!”小脚婆婆嗔了一声,看着孙女却也笑了。
刘桂花到出工地点——南村大河塘的时候,其他社员们都来了,拢着两手,三三两两蹲在一起。太阳出起来了,河塘里的升起的烟雾像调皮的孩子,东一缕,西一片的来回晃荡。这河塘面积不小,东西有500米长,南北宽有200米,水已被抽干,河底像个溜冰场。队长徐仁德正拿着喇叭在点名。徐仁德祖父和徐礼义的祖父是亲兄弟,但是兄弟俩遗传基因却大不相同,徐礼义身材高大不说,那皮肤好得连好多女人都自愧不如。特别是夏天,越晒越白,号称“小白皮”。徐仁德身高最多也就一米六九,脸黑,做事雷厉风行,头上戴一顶灰色的西瓜帽,帽顶破了两个洞,有一撮头发从里面钻出来,在寒风中颤抖着,他拿着名单大声地点着名。点到的人站起来走过去。
“等等,我有话说!”有人站起来大声说, “照老规矩,先抓阄,后分工。不管抓在哪,吃亏讨巧,孬好命摊,大家不要斤斤计较。”说话的人是会计郑强国,他夹着黑色公文包,两手攥着写好的阄:“大家抓阄后不要乱扔,我们按照阄号进行分工。”
“郑会计说得对,下面我继续点名!”每点一个,就过来一人,抓一个阄就走。点到徐礼义的时候,徐礼义推推刘桂花:“你手气好,你抓!”
“你个大老爷们在这,叫我去抓,就不怕人家笑话?”她白了徐礼义一眼。徐礼义只好上去捏了个阄回来。
开始按照阄号分工了,徐仁德拿着叉工(形状像圆规,每一叉工是一米长),按照每一人口是一叉半,分好哪一户,就把抓到的阄夹在芦苇秆的顶端,再将芦苇另一端插进泥土作标记。刘桂花和几个妇女坐在一起,一边心不在焉地闲聊,一边看着分工的进度。她家除了婆婆,按照六口分,应该是九工。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