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胡晓娥带着卢小天他们两个有针对性的在附近漫无目的的闲逛，听起来很矛盾，但事实就是如此。

之所以漫无目的，是因为胡晓娥选取的方向是随机的，兜兜转转，有的时候会回到之前走过的位置，索性让卢小天在前面带路。

之所以有针对性，是因为胡晓娥专门找那些外地口音的人，奇怪的是也不上去搭话。

逛了一会儿，胡晓娥说：“我说的那个厂子是从外地搬来的，工人们的口音跟本地人不一样。”

“他们为什么不回老家去，或者可以出去打工，干嘛在这里吃这份苦？”杨峰问。

“很多人应该都是举家搬迁过来的，这么些年了，老一辈的人年纪大了，下一辈打小就生活在这里，很多人家里还都有了小孩。”卢小天解释道，对于一个拥有三十多岁心理年龄的人来说，很容易想到这一层。

杨峰嗯了一声，感叹道：“他们确实挺不容易的！”

胡晓娥体现出她的见识和能力，说：“国家以前缺乏经验，只能摸索着前进，甚至是盲目发展，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时间一长，隐藏在繁荣表象下的问题就会暴露出来，比如库存积压情况严重，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严重阻碍了产业升级和经济发展。很多企业存在大量富余人员，企业负担重，转型困难，下岗分流是一个方向，也是从根本上扭转不利局面的必要措施，有利于企业振兴。”

卢小天竖起一个大拇指，“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你说的这个事情，之前我一直没弄明白，结果你几句话就把问题捋顺了！”

“啥文化人啊，我那都是在电视上看的。”胡晓娥咯吱笑个不停，过了一会儿又开始笑骂：“差点被你骗了，你懂的事情这么多，肯定已经听过了，故意捡好听的话哄你胡姐是吧！”

“没有，我说的是实话，一个人怎么可能什么都懂，这方面我得像你学习。”卢小天认真回答，心想胡晓娥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下岗分流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小天当然懂，不过都是别人总结得来的经验，跟他自己的能力没关系，换做是以前，肯定想不透其中的道理，甚至还有可能抱怨呢。

几十年的奋斗生涯教会了卢小天很多做人的道理，其中一条就是得学会看到别人的长处，胡晓娥不具备卢小天的优势，依然能把问题说明白，这就是长处，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胡晓娥没再这个问题是纠缠，说：“困难只是暂时的，以后各方面肯定会越来越成熟、规范，实现长期稳定的发展目标，大光亮也是一样。”

“等大光亮发展起来，应该有能力帮他们一把。”杨峰轻声说道。

胡晓娥马上回应：“虽然乔部长从来没提过，不过我猜他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他想为大家做点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就不应该过来，等平远市灯具厂完成了合资，肯定会带动地方经济发展，从而增加就业机会。”卢小天没心没肺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杨峰怒目而视，好不容易改善了关系，犹豫着要不要主动示好的时候，卢小天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之前的努力瞬间化为泡影。

卢小天怂了怂肩，“我说的是实话，不管承不承认，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抢平远市的生意。”

不等杨峰说话，卢小天又说：“不过，客气不见得都是好事，如果咱们输了，说明平远灯具厂更有能力帮助他们，要是我们赢了，乔部长同样不会亏待他们，我支持乔部长的做法。”

杨峰早就打好了腹稿，准备等卢小天说完以后奚落他一番，到底是市井小民出身，眼光就是狭隘。

没想到卢小天的腔调风云突变，让他猝不及防，刚刚想好的说辞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吞进肚子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哎哟，你吓死我了！”胡晓娥轻轻拍打着胸口，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笑道：“不带这么玩儿的，在车上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问，你这么老练，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我可没玩儿。”卢小天故意绷着脸，又问：“我很老么？”

“算了，我们说不过你。”胡晓娥装不下去了，回复常态后，认真的说道：“你说得很对，我估计乔部长一直都很矛盾，不然早就过来了，这件事情你们知道就好，不要跟乔部长讲，更不要说是我告诉你们的。”

卢小天先是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扭头对杨峰说：“刚才看话题太沉重了，故意开了个玩笑，杨科长千万别往心里去。”

大战在即，团结很重要，有必要缓和跟杨峰的关系，现在大家同被胡晓娥的故事触动，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是个很好的机会。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卢小天竭尽所能，做出诚恳的表情，而且是发自内心的。

从杨峰的反应来看，卢小天做的还算成功。

虽然套路的痕迹很重，不过杨峰还是很吃卢小天这一套，勉强笑了笑，回应道：“卢科长言重了，都是为了把事情做好，活跃气氛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卢科长这么幽默风趣，以后还要向你多学习啊！”

卢小天暗暗松了口气，趁机说：“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之前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杨科长别介意，回头我请你喝酒，就当是赔礼了。”

“那你可得小心了，我可是打小就跟着我爸，泡在酒缸里长大的！”杨峰倒也坦荡，像个男人一样拿得起放得下。

卢小天笑道：“能喝不是问题，问题是我怕没那么多钱啊！”

杨峰摆了摆手，“这个好办，只要你把合作的事情办漂亮了，我请你喝，去省城最好的馆子！”

胡晓娥看得莫名其妙，说：“好好的，怎么说起喝酒来了，真是让人看不懂！”

卢小天笑而不语，别说胡晓娥不懂，他自己都不太懂，不知道跟杨峰的关系算是缓和一些了，还是比以前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