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健还不是那个唱《一无所有》的崔健。

“是个老大，在西区混的很开，手里有钱，有很多小弟跟着他，”卷毛道。

“还有呢？”

“呃……有钱，关系都玩的转，还是在机关……哪个局什么的工作，”

“是机关干部？”旁边的何小槐惊讶的问道。

“好像……不是领导啥的，就是个混机关的，有工作单位，”卷毛道。

“哎呀，那可怎么办啊？”夏雪一脸焦灼，人家是两道通吃，势力大的很呢。

怎么办，几人面面相觑。卷毛提议再找几个人去干他的，何小槐提议先等等，他先打听打听对方底细，看能不能找到说和的中间人，最好是个领导什么的。夏雪和李红急得不行，可是又没个法子，就是在那急。

其实最急的，还是我，时间不早了已经，卖服装的夜市摊也都快关门了，明天我可不想再穿着那条裤子去上学。

“我……我倒是有个法子……”我忽然脑子里一亮。

几人一起望了过来。

“别瞎掺乎，小屁孩子……”卷毛不屑的道。

“不，听他说说嘛，”李红阻止了他，拉起了我的手：“有才，你有什么法子？”

李红的手，还有鼓励的目光，让我鼓足了勇气，迎着几人的目光，我说：“我去找江老爹……”

“嗐……”何小槐一听，叹了一口气，失望的转过了身去。

“拉倒吧你，这事儿哪能让老爷子知道，那海哥就是回来了，还不得被扒层皮？我还找你们干啥嘞。”卷毛道。

“净添乱。”夏雪也气哼哼的扭了头不理我。

“有才，你找江老爹想干啥？”只有李红看着我，鼓励道。

看着李红乌幽幽的大眼睛和白皙的脸庞，我忽然觉得她比夏雪真要美的多了。“不干啥，我只找他借点东西……”我说。

江老爹正坐在院子里，一壶老酒，两个小菜，手里还拿着半折的一张报纸，醉眼朦胧。

机械厂车间主任，八级钳工，相当于中级知识分子，所以这学习觉悟便比一般人都要高。加上当了大半辈子的车间主任了，也没升上去，所以也只能在其他方面彰显一下他这个老干部的不同。江老爹的看报习惯，就是从这儿来的，车间里的报纸，他每天都要带回来，至于醉眼朦胧的，是不是都细细研读了，那就不知道了。

“小马，急匆匆的来干啥？江海这小子早就出去了……”江老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道。

“江老爹，”我平息了一下气息，“我想再拿点看看……”他指了指江老爹手里的报纸。他的这些报纸也没浪费，几乎都被我看过了。

江老爹冲着旁边的偏屋里指了指。他那眼神，我后来也揣摩过，我一无所长，平庸的孩子，不过就一样，喜欢读书看报，这让江老爹挺喜欢，他希望江海哥也是能像我这样，喜欢读书看报的，因为车间主任也不是好当的，越来越要求知识化了。只是江海从来就没个定性，更别说读书看报了。

我很快找到了，兴冲冲的奔了出来。

“谢谢江老爹！”我兴奋的道，捧着一张报纸，像捧着一条新裤子，冲出去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何小槐、卷毛、李红和夏雪几个，正紧张地等在门口拐角后呢。

看到我急匆匆的出来了，手里只拿着一张报纸，都不禁有些好奇。

“有才，借的啥呀，东西呢？”卷毛不禁道。

“没啥，快走吧。”我收好了报纸道。

益阳师范附属小学大操场。

这处益阳县居民们的文化活动场地，现在还远没有三十多年后被广场舞大妈和健步走队伍霸占的热闹。

远远地，在操场西北角的一个信号塔，一个人正爬在塔半腰上，敞开着衣襟，迎着万俚东风，一手拽着脚手梯，一边对着底下围着的七八个痞子吼道：“....，谁上来试试，老子一脚踹他下去！”

这浑劲儿，不用问了，除了江海哥还能是谁啊。信号塔底下，七八个混混拿着木棍、铁链，指着上面叫骂，像盯着树上猎物的一群豺狗。

“喂，这儿呢这儿呢，哥儿几个！”江海看到我们，连忙挥手大喊，生怕我们没看到他似的。

我们奔到了旁边，几个小混混已经闻声调转了头，挡住了：“干什么干什么，想打架是不是？”几个家伙看着卷毛和何小槐手里的木棍，嚷嚷道。

实力太悬殊，卷毛和何小槐往后退了退，然后都看向了我。

我看了一眼塔上的江海，终于挺了挺脖子，道：“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打架，是野蛮人的行为。”

几个混混一下子笑开了，“哟，还他妈来了个小诗人，还穿着开裆裤呢，瞎掺合什么玩意啊！”

我登时感到了一种软弱无力感。

“噗通”一声，后面的江海哥已经跳了下来。

“少废话，钱还给你们，哥们得回去了。”他扒开了两人道。

这时候，远处一个一直坐在围栏上、带着蛤蟆镜的家伙，挺身跳下，走了过来。几个痞子纷纷让开了路，明显的，这位就是老大崔健了。

“崔健，我就收了你三百的定金，卖花的他跑路了，我把三百块钱退给你就是，你按着现在的行情，非让我还你两万，抢钱呐你，到哪里也说不通吧，现在我哥们姐们都来了，大家真闹起来，可不好看呐。”江海说着，从身上掏出了一卷票子。

我登时眼前一亮。

一卷零碎票子，“二百九十七块八，”江海点了点，又在身上摸了一遍，一个钢镚都没有了。

“你们谁带钱了？”江海问道。

都正乘凉呢，背心大裤衩的，谁带钱啊，何小槐是新裤子，也没有。

“哥们，就差两块二，实在是没了，下月发工资给你补上。”江海递了过去。

“打发他妈谁呢，”崔健凶巴巴的一下打开了他的手，“随行就市，违约金，听没听过，两万，少一个子儿也不行！”

我听明白了，江海哥倒卖五针松给这位崔健，收了定金，谁知道货主跑了，崔健便按现在的行情，要全款两万块。

当着夏雪和李红的面，江海哥明显的脸色一寒，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你……你就是那个崔健吧，在水利局工作是不是？”我鼓起了勇气，忽然道。二百还是二万对我都不重要，我现在只需要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