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州城,寒风阻路,大雪遮眼。
雪道中有一老一少两者正逆风而行,那雪片似鹅毛一般飘下,被这狂风一吹,又似片片刀叶,打到脸上生生的疼。
老者想是躲避寒风,只顾埋头行走,少者倒是欢天喜地,左蹦右跳,一身脏旧的道袍随风肆意的狂舞着,不知是风大,还是那衣服本就宽松,少年时不时的往自己身上拽拽。
老者似是被这风雪吹的心烦,自语道:“道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贫道一生为善,却来受这风雪之苦。”
少年笑道:“师傅,道还曰:‘致虚极,守静笃’,这风雪乃是自然之天气,无所谓善人恶人。师傅哀怨天道,以为天只是施怒于你,可就大大的错了。”
老者没好气的道:“就你这小叫花嘴贫!为师已经两日没吃饭了,你这么能耐,干嘛不去给为师要点吃的?”
少年道:“你整日里叫我背书,也不教我变戏法儿!再说此时正赶大雪,路上行人没几个,想骗都骗不来!”
老者闻言怒道:“为师不偷不抢,也未曾威逼利诱,骗字一说从何而来?”少年冲他吐了吐舌,没有说话。只听老者又道:“前方有去处,我们可加快几步了。”
他似乎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少年更是欢乐,因为这两个月以来,这老头的鼻子就没一次失灵过。
这师徒二人就是青州城的老道虚实道人,小乞丐六儿。
当日虚实道人强吃了六儿的烧饼,六儿与他拼命撕斗了半日,终因人小个矮,被揍了一顿,而后死死赖着虚实道人,不情愿的做了他的徒弟。
二人快步转过街角,再向前走上一阵,果见一客栈正门大开,门上挂有福缘客栈四个大字。此时风已吹的小了,两人远远望进去,见有些江湖打扮的人物端坐其中,说着什么。
虚实道人道:“就是这里了!”六儿闻言,甚是高兴,加快脚步,向那客栈跳了过去。
店内小二正忙着为正中的一桌客人沏茶,听到门口一声轻响,回头看去,但见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孩童跳了进来,正站在那里四处瞧看。
店小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衣着污秽,蓬头垢面,一身道袍也不像是自己的,宽大不合身,认定他是个叫花儿,随即叫道:“哪里来的小叫花,快出去出去!”说着便往外赶。
正赶之间,又见门外站一老者,也是道人打扮。那老者白发白须,一身道袍随风而动,呼呼作响。此时正赶背后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猛一看去,那老者似是个真仙降临人间。
店小二一呆,只听那老道人道:“无量天尊!道常曰‘贵以贱为本,高以低为基’,我们虽衣衫破旧,可毕竟……”后面听的不真切了。
原来虚实道人腹中饥饿,说话本就有气无力,又赶外面狂风忽起,将自己的话音吹散了去。
店小二本来认定这老道是个大仙降临,哪成想却是个连说话都没力气的老叟,随即将眼一横,道:“若是有吃酒饭的银子,进来便罢!”说完就去照顾其他客人去了,再也不睬他二人。
虚实道人也不觉尴尬,抬脚入得店内,仔细遍寻四周。但见墙角一桌上坐了一位女子,半遮着脸,自顾自的沏茶喝水;其对面一桌坐的是个满脸胡须的彪汉,生的虎背熊腰,桌上放有一柄大斧,那莽汉正自吃的一只烤鸡,口水横流,噼啪作响,吃相甚是难看;正中几桌围坐几人,看着似是赶脚行商的。
虚实道人摇摇头,又往这边看来,见正对坐两桌,左面一桌坐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虽是腰佩宝剑,江湖打扮,却是太过珠光宝气,看着极为不搭;女的手持一面铜镜,自顾梳妆,一会弄弄发,一会摸摸脸,也不管这是酒馆茶楼。
右面一桌只坐一人,是个年经俊朗的少年,约么二十上下年纪,浓眉大眼,精神抖擞。身着一袭白衣,袖口有青花刺绣。身前桌上放着一把九寸长扇,扇体通黑,尾部吊黄玉,甚是好看。那黑扇虽比不上邻桌公子的佩剑,却泛出隐隐寒光,虚实道人不觉打了个寒颤,多看了黑扇两眼。
那少年时不时的抬头望向窗外,像是在等什么人。虚实道长认定这顿饱食就是这个少年请了,心下算计着如何做为。
正此间,忽听一女子说道:“真是晦气,怎么进来两个叫花!”,虚实道人寻声看去,说话的是手持铜镜的女子:“本姑娘这身上莫要叫他俩熏臭了,衣物莫要叫他俩弄脏了,如若不然,定杀了也不足泄气!”
虚实道人并不理会,自去想主意要与那执扇少年搭话。倒是六儿,早就听的气愤,此刻跳了起来,对着那女子骂道:“哪里来的黄脸婆,也不知羞!大庭广众之下涂涂抹抹,成何体统!”
那女子本就有气,被她这么一骂,顿时火冒三丈,转脸对同桌男子叫道:“王少爷!你必然要杀了他!”
王少爷安慰道:“我与小凤妹妹此间赏雪,雅兴正浓,杀人多不好。妹妹莫要生气,我这就打发他们出去,咱们眼不见,心不烦。”便对着小二喊道:“快去拿些酒饭给了他们,打发他们出去,银子本少爷自少不了你的,莫要搅了本少爷的兴致!”
店小二急忙应道:“是是是!王少爷既如此说,我就去准备些!”
虚实道人正想着到底如何才能要来一顿饭,填饱肚子,听那王少爷如此说,高兴至极,当下也对店小二喝道:“即是如此,好酒好菜快快上来!”又起手抱拳对王少爷笑道:“这位少爷好气派,我等吃完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六儿却叫道:“谁要吃你的糟糠馊饭。人不自知枉为人,瞧你生的猪脸,也敢照镜子!但凡世间女子,都比你生的好看!”
其实那小凤倒有几分姿色,不过是六儿看她太过自恋本就讨厌,还出言不逊,这才骂的如此厉害。虚实道人听到此处叹了一口气,心想这顿饱饭刚到嘴边又要丢了。
其余众人则想这孩童倒有几分气概,但命不久矣。
王少爷脸色顿变,“锃”的一声,宝剑已出鞘,剑身兀自嗡嗡不绝。
果然是一把好剑,出鞘也很快!
小凤却拦了下来,抢着道:“你倒说说哪个能有我美?”
女人最在乎的不是金钱,而是自己永远要比别人漂亮,即使她很在乎钱,也是因为钱能使她们更漂亮。
六儿当然没见过美女,甚至他连女人都很少见,他料不到她有此一问,只一呆,道:“便是……,便是……”支支吾吾的却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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