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老农一样，李发财盘腿坐在笸箩上，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额头流着血，嘴唇在哆嗦，双手血糊糊的，不知道伤了几处。裤子膝盖已经磨破了。镜头绕到背后，可以清楚地看到李发财的后脖颈子已经成了血脖子。

然后，就听到了小李哭唧唧的声音：“老李，你还能走不？咱们先去抢救室给你包扎一下？”

李发财摇摇头，看得出来他想努力的睁开眼，最后眼睛是睁开了，只是眼睛反白，头朝后仰，一下子昏过去了。

他的体力彻底耗光了。精神上的还有身体上的能量全部耗光了。

没有人知道李发财当时昏过去前一刻的想法：“小雨，乖女儿，老爸今天又不能陪你玩了。”

“散会！”牛政委在会议室灯光亮起来的同时，发出了这个大家意想不到的命令。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

杨喜明什么话都没说，站起身和老牛一起离开会议室走了。他们的身后是纪委书记、政治处主任、狱内侦查处、保卫处、司法局的人、检察室的人还有二监区的监区长。

这几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明明是一个舍己救人而且奋不顾身的英雄，却因为自己的分监区里出了这种大事，被重伤的还是分监区的最高领导，这种事怎么看怎么窝囊。

“小刘的话证实了，重伤李发财的钢笔不是他放在分监区办公室桌上的。他的钢笔的确是在半个月前丢失的，就在安检那里丢的，有登记，有人证。不过……”纪委书记孙颖在走廊中低声对杨喜明道。

“说，不过什么？”杨喜明明显有点不高兴。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黏糊？难道想学央视那个什么节目中演慢性子的那个李什么静？

“好好，我就说了吧，看监控录像，当时走在刘四喜后面的是倭瓜，就是周起良，他的手伸向了那支笔。只是没有看清是不是他拿走了那只笔。当时，经过刘四喜和周起良身边的还有侯德健。

还有，放在小刘办公桌上的钢笔是笔帽套在笔筒上的，而且，那角度无论李发财和刘四喜都看不到。省里来帮忙的刑侦专家笑着说，这个放置钢笔的人绝对是个高手。

还有，这支不锈钢外壳钢笔是小刘的女友在他生日那天送给他的礼物，他没有来得及放回家里收好，就赶上了大夜班，所以，就带着钢笔进入了安检通道，被张姐给查了出来，放在身后的台子上，想着一会用这个钢笔打趣一下小刘，没想到一忙，给忘了。再想起来，李发财已经出事了。”

“查！给老子查！这里边一定有鬼！暗算自己的同志和战友，算是个什么东西！”快要退休的牛政委，本来就是个大炮筒子，遇到这种怪事，一下子爆炸了。

这也是他一直升不上去的原因之一，总是发脾气，把自己活得像一颗手榴弹，动不动就暴怒，就爆炸，这不行，这个年代，被人一句轻飘飘的。这老家伙被罪犯影像的太深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让他继续呆在副政委的位置上，或许还有一丝怜悯在内吧？

他可是老资格的监狱管理专家了，就是因为这个脾气，不尴不尬地挂在这个副政委的位置上好多年了，一直到现在即将退休。

所以啊，他特别关注李发财这样从来不为自己争什么的警察。在这一点上，他和监狱长兼政委杨喜明出奇的一致。只不过，杨监比他活泛太多了。用杨监的话说，只有这样，在不失去原则的前提下，活泛点，灵活点，才能保护更多的李发财这样的好警察。

牛政委坚定不移地相信杨监的话是真的，如果都像他那样活得像颗手榴弹，这工作真的没法开展了。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这就又差点被一支钢笔给扎死，你说，这算怎么一回子事啊？怎么和他媳妇交代？”牛政委鼻子有点不通气，说话有点瓮声瓮气的。只是，他的眼圈很红，出卖了他的心情。

“怎么交代？等他伤好些，老实交代，只是碍着司法局什么事了？还有检查室的那位，不知犯了什么神经，说什么功过不能相抵，李发财只有功，告诉老子他的过在哪里？”杨喜明的“悄悄话”声音有点大。

两人似乎是在“压着”嗓子在说话，其实，那声音足可以让跟在他们身后那几位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注定这一次会议开不成了。

刚走到杨喜明办公室门口，老牛就说话了：“还开个屁的会，这事不是明摆着吗？现在就成立专案组，我是副组长，杨监你兼着组长，老孙你也是副组长，二监区长是组员，小李子也是，这就去查查那个什么倭瓜是个什么品种！”

杨喜明点点头，就自己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只听得“砰”的一声关门声，这表示杨喜明不想听任何建议了。专案组，就这么成立了。

老牛哼了一声，一手拉着监区长张毅，一手推着纪委书记孙颖：“走了，干活去！”

留下的侦查处、保卫处、司法局、检察室还有政治处的几位互相看看，谁都没说话，摇摇头，也都走了。他们心里明白的很，这个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

专案组？有必要成立那玩意吗？狱内侦查处、保卫处还有纪委都是吃干饭的吗？看来，这是一次雷霆行动了，现在谁昧着良心说话，谁死！

侦查处和保卫处的两位处长都跟在老牛的后面走的，他们知道，下面要进行的事情是非常棘手的事，也是非常得罪人的的事情。只是，他们现在有选择吗？

监狱这个在普通人看来十分神秘而又令人畏惧的地方，看上去就像一个独立王国，实际上，根本不是那样的。

多少年驻在一个地方，不可能和地方上没有联系。在华夏这个有着几千年各种各样文化的古老国度，没有一块是真正的净土。

球场上，司法局的老魏和政治处的老强面对面地站在那里，两人都和颜悦色，似乎在聊什么高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