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乃中原地区最大山脉，山深林密，东西绵延数百里，嵩山为主峰，高逾三百余丈，因山中多豺狼等猛兽，故而人迹罕至。

秋了，天气渐凉，山间氤氲起薄薄雾气，依着主峰西侧的偏峰脚下有一间木屋，看成色当是新建不久。屋前是一条潺潺流动的清澈小溪。

小溪旁，无华教大师兄秦若山正与一名十六七岁的俊秀少年坐在一起，两人望着溪水发呆。

少年名叫李幼枫，生得唇红齿白，稍显稚嫩的小脸上带着些婴儿肥，腮若染脂，模样甚是俊俏，是秦若山这一辈中最小的弟子，唤他一声大师兄。

李幼枫看着小溪良久，忽而捧起一把清水，洒将出去，嘻嘻笑道：“有水也是溪，无水也是奚，去掉溪边水，加鳥便是鷄，得意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鷄。我说大师兄，你觉得此番对上楚青文能有几分胜算？”

秦若山一愣，偏头看他一眼，道：“何来胜算，我怕是连他衣角都碰不到便输了，你方才所言是何意思？”

李幼枫往他身边凑了凑，笑道：“没什么意思呀，见这溪水有意思有感而发，此乃算做个上联，大师兄可有工整下联相对？”

见他巧笑嫣然、唇红齿白的模样，秦若山摇摇头，苦笑道：“从前教中都传你像是个女子，依我看你是投错了胎了。”

李幼枫未做理会，继而笑着说道：“我便猜到了，你此番挑战楚青文是故意为之，你是想将自己的下落传扬出去，好让教中失散的同门寻到你我。不过你猜这回小师叔姜无厌会不会出现？我之前见过一次他为掌门与沈前辈作的诗，若他能来的话，我这对联他兴许可对上。”

说起姜无厌，秦若山忽然有些愣神，眼下四处盛传他与姜王军之事，中原朝廷更是如临大敌，无华教灭便是为了保护他，他此番会来吗？

秦若山道：“何须等他过来，我便对上你这联子，听好了。”他来了又有何用？五王大军多半驻于中原附近，姜王军大部又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凉之地，且一路上阻碍重重，他一人赶到有何作用？

“当真？”李幼枫嘻嘻笑道：“那你快说，我记着呢！”

秦若山暗觉好笑，沉吟片刻方慢慢说道：“有木也是棋，无木也是其，去掉棋边木，加欠便是欺，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何？”

李幼枫连连拍手，便似个古灵精怪的姑娘一般，嘻嘻笑道：“好！好！大师兄果然很有急智，依我看你便莫要担心了，说不定眼下教中同门皆在赶往中原来的路上了，这其中定会有小师叔，你信不信？”

秦若山摇头道：“来了有何用处？我倒不希望他们前来，我此番孤注一掷，铤而走险便是想将他们聚集起来，无华教历世数百年岂可就这般散了？此番与楚青文决战，枉说我毫无胜算，便让我侥幸赢了也逃不出楚襄门与朝廷大军剿杀，他们来了无外乎多添几道亡魂。”

李幼枫道：“我不知道师兄你信不信，反正我是深信小师叔不会不管我们的，他虽是新任姜王，但同时也是我无华教长辈呀！你应该好好活着，待无华教复兴之时无人比你更合适出任掌门，届时还望掌门师兄多多照顾才是……”说着还煞有其事地行了一礼。

………………

姜无厌离开凉州城后并未直奔中原而去，此番秦若山显然是抱着必死之心向楚青文发出挑战，他既然要赶去相救，那便不可毫无准备。

西凉之地的战局早已传扬开来，五王已经开始调集兵马前去增员，可姜王军机动能力甚强，按照姜无厌的命令绝不硬打攻城战，便如一伙流窜的土匪流寇一般在西凉之地见缝插针，打得各路蛮兵措手不及。

他在离开凉州后南下中原三百里便停了下来，借着安觅儿传授的召唤猎隼“云歌”的方法将之请来，而后送了封信给吴青牛，命他即刻分兵奇袭北地，他在等，等着吴青牛打上北地的消息。

届时他便可直奔中原了，北地乃五王根据地，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而且北地百姓对父亲姜阔王爷甚是爱戴，若得知姜王军来了，鬼知道他们会做出何种事情，直接开城投降也说不定。

有了西凉与北地两处的牵制，届时再去相助秦若山便要轻松许多了。

不消五日，北地便传出姜王军副统领赵可唯亲帅六万大军赶至的消息，此人本是大虞朝赵家皇室宗亲，但却对朝政不感兴趣，却与姜阔相交莫逆，最后成了姜王军的副统领。

此番由他领兵攻打北地八郡是最合适的了。

天下乱了，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但姜无厌却彻底从天下人的视线中消失了。但却有一条令是人胆寒的消息传出，此番姜王军中新出了一支近十万人的军队，打着姜字王旗的同时另有一个冉字旗，自称姜王麾下冉家军。

这支军队战力强大不说，而且手段极其卑劣，与人交战前皆是先暗杀敌军将领，用毒、用火、用计坑杀活埋，总之所到之处除了平民百姓之外，所有蛮兵尽皆被杀，如魔鬼一般凶名远扬。

再有五日便是秦若山与楚青文的决战之日了，姜无厌坐在南下中原路边的一间虞人老伯开设的茶棚中喝着茶，听着几位江湖人士高谈阔论如今的天下大势。

“哎？你们说这次楚青文与那无华教的秦若山决战，那姜王姜无厌会到场吗？”有人问道。

“我看玄，眼下天下战事纷起，他身为一方统帅哪有时间管此等江湖小事，不论是他楚青文还是无华教秦若山，在如今的姜王眼中算个什么东西？枉说姜王军三十万铁骑，便是那右部先锋将军的十万冉家军便够那劳什子楚襄门喝上几千壶了。”

“五王兵变本就不是什么正义之举，江山哪能坐稳，你看那楚青文道貌岸然的模样，便也只是仗着他那便宜女婿钟列王手中有兵，待那姜无厌领兵杀入中原之时，你看他还能嚣张多久？嘿嘿。”

“对对，我也听说了，当年姜无厌年幼尚在无华教时，那楚青文便带兵嚣张前往参加门内会武，那时还险些将姜无厌毙于掌下，我看他好日子要到头了。”

听着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姜无厌暗暗一笑，丢了几个铜板在桌上，起身上了逐日，直奔中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