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草一见李氏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向她,她的心里拔凉拔凉的,连忙跳出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急忙辩解道:
“娘,我没做啥子,我真没做啥子……”
众人皆朝张春草望去,上下打量着她,那李氏还没说是谁,这张春草就急急跳出来,干啥子……众人细细一想,纷纷若有所思,这张春草在地里的时候,可没少找杨丽丽的麻烦,平日里听说也是个苛刻极了的……
李氏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她,这个锅张春草不背谁背?更何况,她确实从未打过七慕这个孙女儿,顶多冷眼冷语几句,那些个伤,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昨晚她好歹也是点头,让二房去请了大夫的!八成还是她这个大媳妇干的……也不算冤了她。
见李氏不理她,周围的乡亲看她的眼光越发不善,恍惚间,她好似看到七慕朝她微微一笑,和善柔弱的模样,却倏然让张春草心里又惊又急,开口就道:
“娘,我可是听你的吩咐做的事啊,三弟妹,你也别光站着,这事你也有份的!你们都说话啊……”
这话如惊雷一般,在一群人当中炸开,交耳接目,议论不已。
“这叶家背地里肯定有不少肮脏事呢……”
“李大娘平日对人最是好了的,那三媳妇瞧着也是不错的,没听过有啥事啊,不应该啊……”
“这叶家二房,可真苦啊……”
“慕丫头那孩子,从小这罪受的………”
李氏听着众人的讨论,心里气急,瞪着张春草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口气吐不出来,两眼竟开始昏花,身子摇摇欲坠,李之晴见状,连忙身贴身的抱住李氏,对着张春草开口喝道:
“大嫂子,你说话也要有些分寸,我和娘可从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你看你把娘气的,不孝可是大罪过,菩萨也不会饶过的!”
李之晴一开口,责任撇得清清楚楚的,暗示威胁着张春草,再把李氏和她牵连进去,没她好果子吃的!
张春草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她以前在七慕到主屋干活的时候,是悄悄打骂过过,但是最近她连一根手指头,也没动过那个丫头一下,让她一个人把这莫须有的罪名认下,她忍不了。
张春草一张脸,气得扭曲,显得越发丑陋,再蠢,她也知道不能再扯上李氏那边了,于是将矛头又转向七慕,她像个泼妇一样,狠狠的道:
“慕丫头,你说我打过你吗?我打过吗?!你说啊?!”
边说,她还边靠近七慕,七慕配合着张春草的脚步,颤抖着步步退后,面上惊惧不已又强忍着泪,心里叹道,这个朽木,人还没说是她呢,这么快就自己跳出来,要扯人,你只往李之晴身上扯就好,李氏自身难保,势必不会管她,这个朽木!
“张婶子,你可省省,也不知私下做了些什么,瞧慕丫头吓的。”
王家婶子快步挡在张春草面前,手一用力,就把张春草推到在地,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眉眼之间嫌弃不已,语含讽刺。
在人前都敢这样子,人后那丫头还不知道吃啥苦。
“好了,闹啥子!”
牛出息铁青着脸,也发话了,他当村长这么多年,从来还没人敢在他面前动手脚,这张春草也算开了先例了!
张春草绝望的坐在地上,环视四周,发现没有一个人帮着她说话,她的丈夫不在,她的巧姐儿站在李之晴旁边,望着她,泪眼婆娑,瑟瑟发抖,她的儿子远在镇里,帮不了她什么。
蓦然,一股悲痛感席卷而来,她又好似回到了出嫁前,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被爹娘打骂着,被弟弟奴役着……黑暗将她包围,让她感到窒息,张春草竟是怔怔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倒是七慕,一反常态,竟亲自走过去,扶起张春草,笑得小心翼翼。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王家婶子斜晲着七慕若有所思,牛出息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欣慰,以德报怨,这才是牛庄的好娃!林家婶婶抱着阳阳,眼泪都不知道掉了多少,心道:慕丫头的命好苦……
叶大壮抱着仍在昏迷中的杨丽丽,沉默不已。
众人沉浸在七慕的行为给的震撼中,没人发现张春草的神色一变又变,袖子微微颤抖着。
就在七慕扶她起来的时候,把那染了血的木簪子,硬是塞进了张春草的袖子里,她察觉到了,不想拿的,可身上却没有啥力气推回去,众目睽睽下,她也不敢拼了命的用大力气推开七慕。
只见七慕那丫头笑得无害,道:
“大婶婶,请你帮个忙,分家的事,你就说二房若是不分出去,那大房就分出去,若成了,娘身上的伤,我就说是三婶婶做的,若是不成……”
若是不成,那些事一定会被慕丫头说出去的,要是被村长知道,她这样对妯娌一家,她一定会被休的,会被赶出去,她的两个孩子啥办,她的两个妹妹啥办?
她不能被人知道,张春草的目光渐渐坚定,她咬牙切齿的看向李之晴,凭啥就她没事,她私下里对二房动的手脚也不少!
“爹,我受点伤没关系,你也别怪…爹,咱把家分了吧,分家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事,官府也不管这个的,分家了,咱还是要对爷奶好的,只不过明面上不在一处,各家去找各家的活路罢了。”
七慕又接着对叶大壮苦口婆心道,这个男人要是坚决不同意,以夫为天的杨丽丽肯定也不会同意,那她的布局就白瞎了。
只要这个男人还有一点点良心,知道心疼自己妻儿,她就有几分把握,让这个家分掉。
“咱家过得这么艰难,何苦拖着爷奶也不好过了?咱要是分了家,过得好了,爷奶心里肯定也高兴,咱也能好好孝敬爷奶。”
叶大壮口里发苦,艰涩的道:
“村里哪有父母还在,儿子就分家的啊?!”
七慕一听,心里瞬间松了一口气,只要自己这个便宜爹不是非不分家就好,她扭头看向王家婶子,满眼祈求,道:
“王婶子,您倒是说句公道话啊?”
王家婶子一怔愣,才眼带讥笑,悠悠的道:
“原来是这样。”
这个丫头是要借着她家当例子,她家虽不是自己提的分家,但境况也差不大多了。
她原本也是有公婆、有妯娌的,后来妯娌一家发了财去了镇上,公婆便也跟着去了,妯娌一家子都是小家气,生怕他们去打秋风,便逼着公婆把家分了。
当然,分家的时候,公婆很是偏心,想着以后要跟着大儿子去镇上享福,值钱的家当都给了妯娌一家,只剩一个破屋子带不走,才留给他们,其他的是啥也没有,村里其他人家都同情她家,所以就算是分了家,也从来没说啥不好听的。
可自从分了家,她家日子过得倒比以前顺心和气多了,没了公婆的磋磨,妯娌的两面三刀,她人瞧着也精神不少。
这个慕丫头这时提,不就是要她说说,劝劝她那个爹吗?
“大壮,你家慕丫头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你看我家,不就是这样,日子还不是各自过得好好的。你没本事,不分家也拖累老人,你有本事有孝心,老人还怕分了家,没口饭吃吗?”
村里的人一听这话,倒是没人反对,王家的事,大家伙也都是知道一二的,这话说得有几分在理啊,更何况,这叶家二房的女人孩子,都要被磋磨死了。
“分家!慕丫头要是这么想分家,那就分了好了,要是二房不分出去,那干脆我们大房分出去!反正我留在叶家,也落不着一个好!”
叶大壮还没有说话,张春草就有些疯疯癫癫的大喊着,她想着,反正也是要闹一场,干脆就闹开了,谁也别想做好人。
李氏一听,直指着张春草吼道:
“你!你是要气死我吗?!”
她平日最喜欢的媳妇是三媳妇,可最看重的还是叶家的长房啊,以后就指着长房过日子呢!更别说,长房还有她供养在镇上念书的小孙子!
长房,是万万不能分出去的!
七慕此时也抹去泪水,发起狠来,竟冲着叶大壮喊道:
“爹,别人都容不下我们了,还让我巴巴着脸贴上去,爹不想分,我和娘自己走就好,省得叶家还要为我们娘两个,备草席棺材。”
说着,便去抢杨丽丽的身体,当然七慕也不是非要抢过,只不过借着两个人揉捏推搡之际,让村里的人看看杨丽丽身上的伤口罢了。
也让自己这个便宜爹,下了决心。
……
“慕丫头,快停下,你娘身上出血了,啥来的这么多伤口?!”
王家婶子离得最近,眼又尖,是以第一个发现。
“不是我做的,是三弟妹做的。”
张春草也不闹着李氏要分家了,当下就急着撇清责任。
叶大壮则盯着杨丽丽手臂上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伤口,不言不语,他半抱着杨丽丽做在地上,身子剧烈的颤抖着,眼眶发红,血丝爬满眼球,通红得可怕。
“爹……”
七慕倏然间,跪倒在地,悲戚的朝叶大壮,嚎啕大哭道。
“不只是手臂上啊,娘身子上都是这样的……”
“娘,活得好苦啊……”
“我怕,我好怕,有一天,娘被人磋磨死……”
“爹……”
七慕哭了半响,在林大婶怀中挣扎下来的阳阳,也抱着七慕,跟着哭了半响,眼泪鼻涕止不住,带着周围跟过来看的女人,大半也都在抹着眼泪,一片悲戚……
叶大壮,沉默了半响。
终是,暗哑的嗓子,道:
“分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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