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你还有谈条件的余地吗？”林嘉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林一弦愣了一下，他看了林嘉一眼，待看到林嘉的目光之后，他感受到了一种被她穿透的感觉，他升起的那么一点希望开始散了。他不清楚林嘉为什么会站在他这一边，但是他明白，林嘉的表述的确足够一针见血。他并不具备谈条件的资格。

“我听嘉姐的。”林一弦当机立断地说道。

林嘉没想到林一弦在这个短的时间内能够权衡出利弊，她随即将目光移到了周丽身上，问道：“阿姨，不过就是个爱好而已，您觉得呢？”

周丽瞪着林嘉，刚想好好说教一下林嘉，林嘉的眸光之中泛出了一丝轻蔑，她仿佛也能洞悉周丽的想法一般，言语轻蔑地说道：“如果不这样做，阿姨还能有更好的选择？与其这一个月都用来争执不休，还不如让一弦好好做他想做的事情，后面一心都放在学习上。”

些许是林嘉职业的原因，林一弦以前并不是很喜欢和林嘉相处，林嘉的话里行间总是很容易带着刺，无形之中就可以扎到人。但这一次，林嘉救了他。

“嘉姐说得没错。”林一弦复杂地看了一点林嘉，没带任何迟疑，“我不想给我的人生留遗憾。”

他说完，有些恳求地看向了周丽：“妈，我从前都没有违背过你的想法，但我想做一次我喜欢的事情。”

周丽的目光渐渐有些松动了，她其实已经隐约知晓了，随着孩子的成长，他们与父母的切割会越来越大，而她的一弦总是要长大的，会逐渐脱离她的掌控，开始组建他自己的生活。这一切都显得残忍，但这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社会属性规律。就像林嘉说的，如果不这样妥协，她与林一弦之间的争执都不知道该何时才能偃旗息鼓。

周丽叹了一口气，她问林一弦：“只要你和妈妈保证，绝对不会影响到学习，妈妈就愿意支持你的爱好。”

“我可以。”林一弦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林嘉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神色有些疲倦。

“嘉嘉，留在家里吃个饭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林父问道，他问完之后，又看了一眼周丽的眼色。他虽然一贯自持着一家之主的身份，但似乎也被周丽掐得牢牢的。林嘉有时候也会想起她自己的母亲，似乎她母亲在林志勇面前，更多的都是唯唯诺诺。

周丽笑了笑，半带客气留了一句：“是啊！嘉嘉，你回来得少，今天可一定要留下来好好陪你爸吃顿饭。”

林嘉的视线扫过了每一个人，随后，她缓缓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我担心我在，大家都不自在。”

“嘉嘉……”林志勇觉得有些难堪。

林嘉却已经转过了身去，轻描淡写地说道：“一弦的事情为重，你们忙着吧！也别送了。”她说完这番话，动作极快地走了出去，带上了门。她靠在那张门外，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慢慢扶着栏杆走下了楼梯。楼梯间的感应灯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站在楼底下，抬头望了一眼林家的窗户。她竟然还带了一丝期待在的，她震惊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她低头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按了一下车门开锁健，车灯闪烁了两下，她坐在这里，趴在了方向盘上。

“嘉嘉这性格，真不知道是随了谁。”林志勇叹了一口气。

“是呀！”周丽附和道，“不像你，也不像付兰英。”

她说着，又很关切地撞了撞林志勇：“你哪天工地上的事情不忙了，你也去找找付兰英，和她说说，林嘉的性格太强势了，这样以后怎么能找到好婆家，还怎么能过日子呀？这夫妻肯定是要向你和我一样，外面就都是你说了算，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是听我的，要是女人事事都在外面压男人一头，那不是乱了套吗？”

“你说得对，我回头找机会就跟付兰英谈一谈，她这个亲妈也好说上话一些。”林志勇附和周丽道。

周丽轻轻一笑，拉过了林菲的手朝着厨房走：“来给我帮帮忙。先前我和你爸的话并不是说对嘉嘉有什么恶意，我们就是担心嘉嘉以后日子过不好，你做姐姐的，也得多劝劝嘉嘉。”

“嗯。”林菲点了点头，她低着头，神色之中也没显示出半分她对周丽的这番话的认同与否。

林一弦看着周丽和林菲在厨房轻声细语着，林志勇打开电视已经看起了《社会与法》栏目，他转过了身去。林一弦也清楚，在他的家中，没有对错。他的父母庸俗也好，粗鄙也好，或者说认识浅显也好，那也都是他的父母，他挣脱不开的血缘纽带。其实，这样的家庭关系，又未尝不是中国许多家庭的缩影。但好在，他要学习编导的事情总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翌日，老旧的教职工居民楼里，太阳透过爬山虎的树叶轻轻照在了阮时时的书桌上，桌前最显眼的是一张全家福的照片，上面写着“阮时时十岁生日合影”。

“时时，吃饭啦！”阮奶奶站在阳台上对着楼下叫着。

楼下站着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少女，少女就是阮时时，像所有的高中生一样，她的身上穿着简单的夏季校服，她在人群中并不是特别显眼的那种女孩儿，可胜在一双眼睛甚是明亮，她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都会明亮起来。

“来啦！我马上就好。”阮时时一边应着，一边将最后一摞废纸箱放在了收废品的大爷的车上，她将头发挽在了耳后，笑容灿烂地看着大爷，“就这么多了，您看着给就好。”

“你这姑娘懂事听话，别人我都是算5毛一斤的，你的话我6毛给你，一起是12块钱，你拿好了。”大爷将手中的零钱递给了阮时时。

“谢谢您！”阮时时说着，接过了钱，转身小跑上了楼。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稳重。”阮奶奶话语间虽在埋怨，可眼神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很是顺手的拿了一条毛巾递给阮时时，示意她擦汗，又接着补充道，“又什么大不了的非得赶这么大的忙，那日头烈，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斯文一点。”

“你和爷爷上下楼都不方便，那些东西堆在家里也占地方，最近放高温假我就清理了。”阮时时的语气很是寻常，她将钱放在了阮奶奶手上，冲着她一笑，“肯定又给我熬了绿豆汤，我先去盛。”

阮奶奶看着阮时时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看着手中的零钱微微有些失神。

“老伴儿。”阮爷爷轻唤了一声，阮奶奶这才回过了神来，转身朝着房间走去。

阮时时出来吃饭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阮奶奶面前放着一个盒子，她警觉地冲到了桌前，眼眶有些发红地看着阮奶奶。

“时时，这是你的盒子，可要保管好。”阮奶奶轻笑着说道。

阮时时瞬间觉得大脑一阵热涌上了头，她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地问道：“我的秘密……秘密……你都知道了？”

她又红了脸，小声地说道：“奶奶，我那些就是想想而已，你……”

“你不打开看看吗？”阮奶奶有些耐人寻味地看着阮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