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一条自由自在的小鱼

李廷魁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电厂大门，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昨晚的寒流强劲如斯，路上的行人竟然穿上了风衣，老人和小孩甚至还裹上了棉袄。

阳光如金，洒满大地，透过萌芽的柳丝，将些许暖意投射下来，地面变得斑驳陆离。

金水河微波荡漾，河面氤氲升腾一缕缕薄雾，如烟似绢，弥漫河沟，装扮出一个如梦似幻的童话世界。

无数的游人徜徉河畔，踯躅在柳丝飘荡的灰色石栏杆旁，身心放松地欣赏着蓝天白云下这宛若水墨画的美景。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一个心灰意冷的青年已经伫立在桥头很久，他望眼欲穿地盯着河面，不是把这些难得一见的美景尽收眼底，而是想着如何将自己的身体变幻成一条水草间游动的小鱼。

“噗通”一声巨响，打破了金水河的宁静，许多人不由自主地向着水花四溅的河面张望，耳朵尽可能地捕捉着有关涟漪荡漾的所有讯息。可是，他们失望了，相互询问，也始终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直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惊慌失措地哀求着晨练的人们，“快，快，快，有个小伙子跳河了！快来救人呀！”人们如梦方醒，发疯一般向着金水河的桥头跑去。

终于有人跳入河中，向着老人手指的方向游去。

近了，近了，更近了。

突然一双手伸出河面，很快便将救人者拽入水中。

河岸两侧的人们大声疾呼，“快、快、快、拍打他的后脑勺，将他打晕！”

一下，两下，三下，拍打声震耳欲聋。

慢慢的，慢慢的，水中的两个人停止了挣扎，变得平静，救人者使劲儿地拖曳着李廷魁，向着岸边游去。

很快，在众人的帮助下，两人都远离了河水。

救人者气喘如牛，李廷魁平躺如死。

这时，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颤巍巍地拨开人群，走到李廷魁的身边，指着他大喊，“他是好人呀，赶快救人吧！”

稍懂医术者不得不走上前来，跃跃欲试。

“将他的头后仰，用力按压胸口！”白发老人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一下，两下，三下。

救人者有节凑地按压着，李廷魁的身体跟着一起一伏，脖子一伸一缩。突然，他的嘴巴大张，吐出了汩汩河水。

一口，两口，三口。

一连十几口河水鱼贯而出，李廷魁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慢慢地睁开眼睛，木然地望着围观的人们，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是人间，是地狱？是金水桥，还是奈何桥？他怎么也搞不清楚！

“小伙子，你醒啦！”白发老人俯身下来，笑盈盈地看着他，轻声说道，“跟我回家吧，孩子，喝一碗我老婆子的姜汤，一切都会过去的！”

看着眼前这个慈祥的面孔，听着她那温暖的话语，李廷魁突然就想到了刚才在梦中一直拍打着推搡着不让他靠近的母亲，他轻轻地叫了声，“娘，我跟你去！”

众人惊愕，不解地望着一老一少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远去的背影，始终搞不清，他们究竟是不是真的一对母子！那谜团如同金水河面升腾的浓雾，总也化不开。

谁管哩！反正人已经获救，他是谁，为啥跳河，有那么重要吗？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人群唏嘘两句，渐渐散去。就连那两个参与救援的好人也默默地离去，一切归于平静，金水桥头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跳桥救人这一幕。

头脑懵懂的李廷魁跟随老人沿河走进一个破旧的院落，喝了一碗姜汤，身体渐渐暖和起来，脸色也变得红润，眼珠动了动，终于认出眼前这位老人。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失声惊叫道，“你就是那天在电厂门口卖鸡蛋的老婆婆！”

老人没有说话，依旧微笑着，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伙子，说说，你遇到啥难处了？”老人深情的望着李廷魁，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儿子那样。

“我……我在郑州孤苦伶仃，一个亲人都没有。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中意的女孩，可是，因为我的错误，让她产生误解，远离了我。一个人爬在桥头，望着水中的鱼，无忧无虑的游来游去，突然觉得人活着没意思，还不如河里的一条鱼。于是，就萌生了跳河的想法。”李廷魁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

“哎，你是一个好人，又是一个领导，多好的前程，比我老婆子强多了。我还没有跳河，你却去跳河。你呀……糊涂！应该向我老婆子学学！”老人声音不大，但是思路清晰，充满了生活气息。

“嗯！我一时糊涂！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后怕！要不是你救了我，也许我就没了！”李廷魁心有余悸地说。

“不是我救了你，我哪有那个本事！是我认出了你，呼喊着别人救了你！”老人纠正道。

“不管是谁，你们都是好人！”李廷魁满怀感激，眼睛中噙着泪水，不无感叹地说，“哎，我忘了给人家说声谢谢！”

“谢什么谢！心里有爱就行了！这人呀，多做善事，总归是好的！好人有好报呀！”老人慈爱的笑着。

“上次听您说，您有个老伴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还好吗？”李廷魁赶紧问。

“哎，早就不行了！去啦！去年秋天走的，跟树上的黄叶一块儿！”老人依然笑着，眼角却有些湿润。

“哦！挺遗憾的！”李廷魁喃喃地说。

“不遗憾！他走在前头，有我照顾，知足了。这人呀，总归会有那一天的，就像这榆树叶一样。”老人举起衣袖，揩了揩眼角的泪水。

“看来，我俩真的挺有缘分。我在郑州也没个亲人，我娘死的早，要不，你就当我的干娘好了！”李廷魁突发奇想道。

“行！只要你不嫌弃，我老婆子孤身一人，有个干儿子也好有个挂念！”老人笑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