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春风沉醉的晚上

走出电影院，外面漆黑一片。

月光如银，倾洒在路面，地上泛起星光无数，与天上的星星遥相辉映。

晚风吹拂在脸上，隐约还有几分寒意，阵阵花香弥漫在鼻腔，芬芳的气息令人神往。

欢声笑语已经远去，热闹喧哗归于平静，影剧院前面的小广场上人影逐渐稀疏，回归到了它原本应该拥有的样子。

女孩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对着夜空一连打了三个喷嚏，不由自主地将双臂拢在胸前，身子缩小了一圈，微暖乍寒的春风中，她显得越发瘦弱单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李廷魁原本走在前面，女孩紧紧地跟在身后。听到她的喷嚏声，李廷魁不觉放满了脚步，一股怜香惜玉的情愫油然而生。

“你……还好吗？”李廷魁完全不知道该说啥。

“嗯！我没事儿！晚上有些冷，忘记穿厚衣服！”女孩对着他笑了笑，丝毫不认生，竟然拉起了家常，“哎，走得时候，我妈让我穿厚些，那时天暖和，我嫌她啰嗦！”

“春天温差大，早晚还是有些寒，你赶紧回家吧，小心别感冒了！”李廷魁语无伦次地说道。

“嗯！”女孩轻声答应道。

“你家住哪儿，要不要我送送你？”李廷魁看四周黑魆魆，路灯稀疏，发着橘红色的灯光，活像萤火虫。

“不太远，就在前面路口，向右拐个弯，十分钟就到了。”女孩不置可否。

“哎，你不是电厂人吧，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李廷魁不知道说点啥。

“不是，我在棉纺厂上班，我爸是电厂工人。”女孩直率地回答道。

“嗯，这就对了！我说，怎么没有印象！”李廷魁嘿嘿笑道。

“哎！你刚才看电影，怎么哭了？”女孩好奇地问道。

“我呀，跟你不一样，来自洛阳农村，从小吃了不少苦。看到方珍珠，遭受那些苦难，就想到了自己。所以，忍不住流下眼泪。”李廷魁解释道，“哎，让你见笑了。”

“没有！我呀，从小在开封长大，也吃过不少苦。”女孩坦言道。

“这么说，我俩的情况有些相似？”李廷魁挺意外的。

“嗯！的确有些相同。其实，我们都是刚从旧社会走过来的穷苦孩子，谁跟谁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女孩直言不讳地说，“要不，看到电影中的方珍珠遭受坏人欺负，为啥有那么多人抹眼泪？”

“你刚才也哭了？”李廷魁傻傻地问道。

“嗯，当然！我是女孩，更能体会到方珍珠遭受凌辱时的那种无助感。”女孩说着，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在路灯的照耀下，好像装满了星星。

“是呀，想当年，我跟父亲一起走平陆贩盐，一路上就遇到了不少土匪强盗兵痞子，他们敲诈勒索抽鞭子，无恶不作，坏极了！我遭受的苦难，一点儿也不比方珍珠少。”李廷魁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地往外倒。

“你还走平陆贩盐？你可真了不起！”女孩忙问，“你说说，那土匪究竟长啥样？是不是都是青面獠牙的？”

“啥！胡说！青面獠牙的，不是鬼嘛！土匪也是人，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哪有那么吓人！那都是电影中故意拌出来丑化他们罢了。”李廷魁哈哈大笑起来。

“休要取笑！人家不是没有见过嘛！”女孩娇羞地责怪道。

“对对对！我错了！我不该取笑你！”李廷魁收敛了笑声，一本正经地说，“其实，电影中的土匪也不全是丑化。我记得，我在垣曲遇到的那些土匪，有些人的确看上去凶神恶煞的。”

“你快说说，他们究竟长啥样？”女孩央求道。

“我记得，有个人长得高高的瘦瘦的，看起来挺帅气的，就是少了一只眼，用眼罩罩着，挺滑稽的，我见到他，就直想笑。”李廷魁努力回想着。

“那不就是独眼龙嘛！看来电影中的土匪还真的有这样子的人！”女孩惊叫道。

“对，独眼龙！”李廷魁接着说，“我还记得有个胖子，他的脸上有很多麻子坑，别人都叫他麻子！”

“哦，那就是王麻子，李麻子，张麻子！我们开封也有很多麻子，有些人还把自己的外号刻印在菜刀上，剪刀上，镰刀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麻子，你说可笑不可笑。”女孩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对！的确是这样，我也挺奇怪的，他们为哈不把自己的真名刻印上去，却把自己的外号写上。理解不了。”李廷魁说着说着，紧蹙着眉头，轻轻地摇头。

“哎，你接着说，还有什么样的土匪？”女孩兴趣不减。

“还有……还有……”李廷魁抓耳挠腮地想，突然，灵光一现，惊叫道，“对了，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瘦子，对，就是一个瘦子，一直弯着腰，好像还是个罗锅儿。”

“瘦子，一般都是吃不饱，肚子扁扁的，腰杆自然就直不起来了，时间一久，那不就成罗锅了。”女孩解释道。

“这么说，瘦子也是个可怜人。”李廷魁听女孩这样说，心里有些愧疚，他喃喃自语道，“哎，我现在有些后悔，不应该把他打死！”

“什么？你还打死过土匪？”女孩惊叫道。

“嘘……不要叫！”李廷魁连忙制止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解放前，我去贩盐，遇到过不少强盗土匪兵油子，这些人坏的很，他们敲诈勒索抽鞭子，你不给钱，他就打你，甚至要你的命！你说咋办？你不杀他，他就杀你！我也是没有办法！”

“对对对！土匪的确该死，不值得同情！”女孩义正言辞地说，“你还想起来什么样的土匪？”

李廷魁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什么特别的样子了，他一边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喃喃自语道，“我想想……我想想……”

“爱莲，你在跟谁说话呀？”恰在这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妈，我在跟……”女孩突然愣住了，她低着头，结结巴巴地小声问道，“喂，忘了问了，你叫啥？快说！”

“李廷魁！”李廷魁赶紧压低声音说，

“妈，我跟一个叫李廷魁的人说话。他跟我讲土匪的故事，可有趣了。”王爱莲终于有了底气，大声回答道。

“是个男人吧，天这么晚了，不安全，回来吧，有话明儿再说。”母亲劝说道。

“不好意思，我妈叫我了，我得回去了，再见！”王爱莲对着李廷魁胡乱摆了摆手，一转身，逃也似的跑开了。

李廷魁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喃喃地说，“爱莲，她叫爱莲。”

突然，他一拍大腿，恼火地说，“哎呀，糟了，我忘记问她姓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