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一路狂飙
老婆高琼是城关二中语文教师,全校老师都夸她富婆,整天生活在幸福中;儿子罗晟刚上小学,始终生活在天真快乐的童年中,母子俩能有什么事儿?
妈妈李英年近花甲,但步履稳健身轻如燕,一个人居住在扶摇村的小楼里,不缺吃不缺穿,驾驶着电动三轮车,想往哪儿就去哪儿,想吃啥就买啥,自由自在。罗家不缺钱,不需要她干什么活儿挣什么钱,开心就好。
如今的李英,好似活神仙,一日比一日舒坦,就连脸上的皱纹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村里人谁见谁夸她,面色红润,泛着丝绢光泽;活力四射,透着贵妇气息;时光好像在她身上倒流了一般!站在一起,如果罗天浩不说是她儿子,别人绝对不敢相信她是五六十岁的人!
妈妈能有什么事儿?
不安的思绪在家乡的上空飘忽了一圈又一圈,罗天浩没有发现丝毫端倪,除了留下噩梦的煎熬和失眠的疲惫,他没有任何焦虑。不过,偶尔也会有那么一瞬间,一丝丝的不详萦绕脑际,不过,很快就会被繁忙而又紧张的工作驱赶得无影无踪。
怀揣着对南水北调工程的敬畏,罗天浩拿出了十二分的干劲,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跑到自己的标段工地上,对昨天施工情况逐一查验。发现不达标的地方,立刻做出标记,等着挖机师傅开工后,让他们整改到位。然后,在万机轰鸣中,罗天浩如同织布机的梭子,不停地东奔西走,发现哪里不到位,当即毫不留情地指出来,让他们纠正,确保标段工程瑕疵无存。
从昨天下午开始,一股强冷空气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席卷而来。所到之处,绿叶一夜变黄纷纷坠下,躲藏在草丛中的蟋蟀瞬间失声瑟瑟发抖,落伍的大雁不得不停下追赶的脚步栖身树洞,怕冷的老人从箱底拿出厚衣将自己裹成了肉粽。
罗天浩依然如故,天不明就来到工地,忙活了大半天,连午餐也是跟师傅们一道,一盒米饭打发了事。尽管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早已经嘶哑,脑袋混沌沉重,步伐有些凌乱,但是,只要天没有黑,挖机依旧在轰鸣,罗天浩就没有提前离开的可能。
突然,腰间骤然响起了嘹亮的歌声:“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故乡。当我离开它的时候,就象那哈密瓜断了瓜秧。白杨树下住着我心爱的姑娘,当我和她分别后,就象那都达尔闲挂在墙上……”
也许是歌声太有穿透力,也许是歌词太过于独特,只要那优美的旋律响起,不需要唱完,罗天浩准能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手机。
罗天浩边走边从腰间取出手机,看都没看,习惯性地点开了接听键,“喂,请问你是哪位?”
“天浩,我是钱昉,你的钱老师啦!”
耳膜触及“钱昉”这个名字时,一丝不详的预感,迅速充盈了整个身躯。罗天浩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怯生生地问道,“钱老师,您……有啥事儿?”
“哦!”钱老师顿了一下,用不容争辩的口吻低沉地吩咐道,“天浩,赶快将手边的活儿交待一下,马上回村!”
“我妈咋啦?快点儿告诉我!”怕啥来啥,罗天浩的脑袋“嗡”的一下,如同遭遇了雷击,只感到头沉目眩四肢绵软,差点儿栽倒地上。
“回来你就知道了!路上小心!”不等罗天浩再问,听筒里便传来了“嘟嘟嘟”的盲音。
罗天浩哪里还有心思给下面的人交代布置,脑袋里满是妈妈那慈祥的笑容和柔和的目光。他跌跌撞撞地走向自己的车辆,泪水弥漫在眼眶,前方模糊一片。挖机师傅们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充满了诧异,大家都预感到有大事发生,不敢言语。有人壮着胆子向他探究原委,罗天浩置之不理,也许,他压根就没有听见。
拉开车门,一脚油门,丰田霸道如同脱缰的野马,立刻在寂寥的原野上狂奔,身后扬起了两丈多高的尘土,合着那尾气,瞬间将汽车吞没,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天色逐渐暗淡,借着汽车前面的大灯,依稀可辩回家的路!
这一夜,注定了紧张无眠;这一夜,注定了孤勇前行!
罗天浩意志坚定,决心要像妈妈那样,为了儿子的安危,夜行山路整夜未休,不顾一切赶回扶摇村。不管妈妈现状如何,也不论妈妈发生了什么,只要是钱昉老师打电话催促,自己就必须第一时间赶回去,那怕是前方电闪雷鸣,那怕是前方风霜雪雨。
罗天浩永远忘不了初二上学期那个阴冷的冬天。
那天是星期六,下午上完三节课,就应该放假回家。罗天浩在南岭镇上上初中,镇上到村里十几公里山路。放学后,同村的同学会自觉地走在一起,三五成群结伴步行回家。
罗天浩总成绩名列前茅,但英语不好,所以抽取优等生代表学校参加成绩评比考试,罗天浩最让英语老师崔文头疼。那天就是抽考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崔老师单独留下罗天浩给他补习功课。
也许是罗天浩英语基础太差,也许是老师补课太投入,不知不觉就到了夜幕深沉。为了他的人身安全,崔老师就留宿了他,让他第二天早饭后回家。
这边补课意犹未尽,那边妈妈却是心急如焚。儿行千里母担忧,即便是三十里,也是如此!眼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一个个安全回家,自己的儿子却不见踪影,当妈的能不着急吗?
李英原本做好了晚饭,等着罗天浩回去吃,左等右等不见儿子归来,将家交给女儿罗天娇照看,一个人打着手电筒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漫漫黑夜中。
一路走一路喊,从村里找到镇上,再从镇上找到村里,妈妈足足把这条孤寂的山路走了十几遍,直至鸡叫三遍天下大白。精疲力尽的母亲瘫倒在中学门口,被刚出校门的罗天浩发现,妈妈紧紧地抱着他,拳头如同雨点使劲儿地捶打在他的肩头,母子俩痛哭流涕。
一路上,罗天浩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去猜想妈妈发生了什么,可是,越是如此,他的脑袋里越是塞满了妈妈的影子。眼泪也是如此,难以控制,从未消停,如同蚯蚓一般,在罗天浩那古铜色的脸颊上蜿蜒曲折地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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