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回乡难行

故乡是游子的根，故乡是游子的魂，故乡是游子灵魂锚定的港湾。

哪个漂泊在外的人，不是无时无刻在思念着故乡，思念着故乡的亲人？

罗天浩也是如此。

他一次次出神地远望北方，他一次次梦回小土岗，一次次听到妈妈的呼喊声，就是如此。

可是，随着春节的日益临近，罗天浩却越来越矛盾，越来越不想回到扶摇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且听我徐徐道来。

原因无怪乎两点。

其一，就是他临行前跪拜神灵和父母的时候，曾经立下了豪言壮语：一定要挣下足够的钱，至少能够买一台挖掘机。可是，现在，我的钱，不要说买挖掘机了，就是挖掘机的一个车轮都买不起，这怎么叫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哩？

其二，就是他从沈慕嘴里获悉，每年春节都是农民工返乡的高潮期，也是广东地区工厂用工短缺的时期，同时也是所有商品需求最旺盛的时期，所以每个厂子为了工厂正常运转，总是会开出许多优惠的用工条件。

比如，春节期间，发放三倍工资，伙食提质改善，可以轮班休息，甚至还许诺提拔部门经理。不论这其中的那一个条件落实下来，罗天浩都觉得非常好！

就拿罗天浩所在的货运公司来说，更是如此！

春节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公司的货运量就开始飙升，到了十一月底甚至飙升到平时的两倍，进入十二月更是步步提升，甚至一度达到平时货运量的三倍四倍！

为了笼络打工仔，稳定公司的运转，公司对大家的态度也发生了明显变化，首先表现在伙食上，几乎顿顿都可以吃到肉，每天早晨还提供两个鸡蛋，甚至在晚饭后还可以看见老板和经理深入宿舍慰问关心农民工的身影。

不仅如此，老板甚至还当众表态，公司鼓励每个员工在这里欢度春节，在腊月和正月提供三倍工资，除夕晚上，召集大家一起搞欢庆活动，免费让大家给远方的亲人打电话聊天！

老板还说，如果大家届时需要回家，公司联系铁路公路部门，解决大家的返乡车票问题，一定要让大家开开心心地度过一个欢乐祥和的春节。

人敬我一寸，我敬人一尺，这是根植于我们中国人内心的一条立身准则。

既然老板都把大家当做家人和亲人来看待了，说了那么多掏心窝子的话，还有谁会见难不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听了老板的话，大家倍感温暖，纷纷表示咬紧牙关坚持下来，为公司排忧解难。罗天浩也发自内心地觉得，不应该在公司如此高速运转的时刻，抛下公司，独自返乡。

这当然是从大公无私的角度来讲的，其实，从罗天浩的私人情感来讲，他也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

因为他觉得，自己背着妈妈南下打工的主要原因就是罗家实在无力供养两个中学生读书，罗家的生活日益窘迫，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妈妈为了钱已经受尽了屈辱，所以，这个春节回不回去其实关系不大，家里不是还有妈妈支撑着吗？家里不是还有妹妹帮衬着吗？

我的目的就是改善罗家的困顿现状，把母亲从苦难的生活中解脱出来，让妹妹无忧无虑的读书学习，让自己有能力购买一台挖掘机，这样才算是衣锦还乡。可是，现在，什么也做不到，哪有颜面回乡？

更何况，公司开出了那么多诱人的条件，三倍工资耶！相当于自己多干了四个月！这是大的一笔收入呀！如果执意返乡，三倍工资泡汤了，甚至连工作也丢了，开春后还要继续找工作。

虽然货运公司的搬运工也不是什么好工作，工作辛苦，任务繁重，越到节假日，货运量越大，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不过，工作还算稳定，也没有什么人身伤害，与电镀厂相比，已经好多了！干的时间久了，罗天浩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工作，甚至越来越喜欢这个工作了！

思来想去，于公于私，他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回家。于是，罗天浩逐渐坚定了这个留在公司的想法。

毕竟，人是会变的！

虽然面对公司老板的温情挽留，大家都发出了铮铮誓言，但是，随着春节不不临近，节日氛围越来越浓重，特别是街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街面上到处摆放着的年货，以及熙熙攘攘的赶集人群，所有这一切，已经彻底扰乱了大家的心思，那些原本要留下来过年的工友，很多都改变了主意，纷纷提出要回家过年。甚至有几个心急的都已经请假回家了。

可是，货运公司的业务还在进行，而且货运量有增不减，现有的搬运工不得不连轴转，才能勉强应对货运量的增加和工友的离去。

老板不断提高伙食待遇，不断增加优厚待遇，即便这样，请假回家的人依然不能阻挡大家返乡的热情！为此，老板出台了一项严苛的应对措施。

将放假时间延长到腊月二十九，在这之前，不再批准任何人的返乡请求。这就意味着，如果要走，就必须辞职，开春后自行找工作。

这条措施的确够苛刻的，吓住了不少人。但是，没过几天，依然有人要回家，既然年后就不让来货运公司了，那干脆辞职得了。既然要辞职，还不如提前辞职，早一天晚一天对自己没有什么影响，但是需要多干很多活儿！所以，不少人宁愿放弃工作，也要回家，甚至是提前辞去了工作。这条措施，甚至成了促使大家辞职的理由，这可把老板给气坏了！

公司赶紧出台了更加苛刻的应对举措。年前，离职回家的，扣发三个月工资！理由是公司财务紧张，年前回笼资金困难。

这一下，可把大家气懵了！辞职不说，还要扣除工钱，有人甚至反映给了当地相关部门。可是，相关部门来调查时，货运公司堂而皇之地说，我们从来就没有说过不发工资，更没有说过扣发工资，而是公司财务紧张，回笼资金困难，等到公司把钱要回来，第一时间兑现大家的工资。相关部门再来敦促，公司就以工人不辞而别，导致公司业务不能正常运转，上下游公司以此为由不给结算账务，所以没钱给大家。

这个理由，可以说有理有据，一下子把球踢给了工人，大家也无话可说，不得不留下来。

这才彻底刹住这股请假离职潮，当然也就断绝了罗天浩回家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