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单门独户老张家

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天，张成稳一觉醒来，看了一眼手表，上午七点半了！而窗外的天空依然是黑沉沉的，他的心也随之低沉了下来。

他匆忙穿好了衣服，走出了自家院子，老伴儿叫他吃早饭，他都装作没有听见。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全是古月小学东梢间的那个依然在漏雨的屋顶！

张成稳家在涧沟的南边，依偎着凤凰山山脚下一个比较和缓的山坡小平地，依山而建。这里是老张家的第二处祖宅，原本是大财主杨奉鸠家的坡地。老张家用了自己的水浇地一对一进行置换，从杨奉鸠手里讨来的！

老张家并不是不知道这块地土质比较差，土层薄，碎石多，阴雨天容易冲走土肥，大旱天容易缺水干枯。

问题是，老张家当时人口多，主要是儿子多，树大分枝，儿大分家，娶了媳妇后，儿子们总是要分家单过，可是，自家在涧沟北边的老宅院不能满足儿子们的住房需求。另外寻找宅基地就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当时，古月村的住户基本上都在涧沟的北岸阳坡上，这里经过世世代代地开发，几乎已经找不到像样的地块可以盖房子了。不是已经被人家占据着，就是地块空着但是有人占着，人家也等着盖房子。

张成稳的爷爷念过几天私塾，自己觉得，对岸凤凰山的西北角那个缓坡地挺不错的，适合盖房子。于是，就有了跟杨奉鸠的那个换地协议。

地换过来了，房子也盖起来了，可是，老张家的三个儿子，该让谁搬到涧沟的对岸去住，却成了一个大难题。因为古月村世世代代都住在深涧沟的北面阳坡上，很少有人住在深涧沟的对面，只有古月村的村民老了，离世后，才会送到对面的凤凰山上埋葬。所以，凤凰山的阴坡上，虽然植被茂密，有大片的森林和竹林，甚至还有山脚下出露的九孔泉眼，环境清幽景色美丽，但是，古月村民依然很少过去居住。

即便是有，也是临时居住的村民，多半是为了看护山坡上种植的果树或者西瓜，防止被贼娃子偷了去。一旦水果和西瓜采摘完毕，窝棚立马就会拆除，不留下任何痕迹。

老张家算是开了一个头，竟然在凤凰山的北坡山麓营建了房屋。当时造成的舆论影响，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几乎全村人都在议论纷纷，更要命的是，大家说的话基本上都是不吉祥的。比如说，住在深涧谷的北坡，终年不见阳光，阴森森的；住在那里，冬天净喝西北风，冻死个人了；住在荒郊野岭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住在深涧谷的对岸，交通不便！

甚至有非常恶毒的言语传出。什么与死人争地盘了，什么与鬼神为邻了，什么要触霉头了，等等，一些晦气的话！

这些话传到老张家一家人的耳朵里，甭想有多糟心了！好端端的新宅院，竟然没有一个儿子愿意搬过去居住。

最后，还是读书比较多的二儿子，也就是张成稳的父亲，同意搬过去居住。他觉得，那些传言都是封建迷信思想，不足为信。而且凤凰山的山麓地带，山清水秀，修竹茂林，清静幽雅，比较符合读书人喜欢宁静追求世外桃源的心性。

所以，张成稳就是在这个宅院里出生长大，直到他自己考上中师成为一名正儿八经的老师。中师毕业后，他听从了父亲的建议，回到了古月村，在古月小学当了老师，依旧住在了父亲留给他的这处宅院中。

虽然地皮还是这块地皮，但是，父亲原来居住的那所土坯砖瓦房，早已经破败不堪，张成稳参加工作后，家里的经济状况有了改观，在97年的时候，他拆除了原来的旧房子，重新营建了一处新宅院。

如今，在深涧谷的南坡，除了张成稳一家，还有另外三四户人家。即便如此，与深涧谷北坡相比，这里依然算是比较荒凉偏僻的，道路也不很顺畅！

2010年弘农县搞村村通工程，孝水镇地处深山，经济条件很差，基本上依靠县财政和国家财政的支持。所以，从孝水镇通过古月村的公路，修建很晚，建成后也是一条等级较低的水泥路。路宽四五米，除去两边的路肩，真正的路面只有三米。深涧谷的北坡，是古月村的老村，从孝水镇过来的水泥路，就是自东向西贯穿了全村，而地处深涧谷南坡自然不在交通范围之内。

张成稳家要想到达深涧谷的对岸，只有沿着涧沟南坡上的一条不太宽的陡坡，下到谷底，然后走上涧沟北坡斜深入老村主干道的一条缓坡，就可以顺利进入老村。

如果要是在过去，弘农县比较干旱，降水稀少，从深涧谷的南岸到北岸，倒也没什么。不就是先走一段陡坡，进入谷底后，再走一段缓坡，就可以了。问题是，进入八月后，古月村地区的雨水特别多，断断续续下了二十天，其中有几天，雨水还特别大，甚至可以用暴雨如注来形容。

整个弘农县的土地基本上都喝饱了，到处都是沟满河平的景象。就连消失了数十年的九凤泉都开始往外涌水了，十几年没有水的深涧谷也开始缓缓地向着外面流水了！维系深涧谷南坡和北坡的交通，自然也就断绝了。

这二十天，南岸的几户人家，基本上都是足不出户，老张家其他人也是深居简出，只有张成稳忧心古月小学南面五间房的安危，经常沿着挂在深涧谷两边山坡上的陡坡和缓坡，往返穿行。

老伴儿穆金玲劝他，也不听。

长时间的雨水，不仅让山坡上的道路非常湿滑，而且还让上面山坡上的道路路基非常的不稳固，老伴儿时刻担心他的安危。

今天早晨出门前，老伴儿就劝说他，不让他过去。后来，见劝说不动，就让他吃了饭再过去，依然被张成稳无视，装作没有听见，深一脚浅一脚，向着深涧谷的谷底走去。

在张成稳看来，古月小学已经跟他的生命连接在了一起，没有了古月小学，自己也就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了！生活从此也会变得没有意义。他宁肯不吃这顿早饭，也要过去看看东梢间那个漏雨的地方怎么样了。否则，这顿饭，他也不会吃得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