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负债

到底是赶着牲口,三哥的速度倒也不慢,临近天擦黑的时候,三哥返转回来了。

当着霍思云的面,三哥把兜里的钱都掏了出来,借着医院走廊里的灯光,两个人低下头开始数钱。

一百元的大张很少,大多数都是十块、二十的,五元、两元的最多,还有毛票。三哥告诉霍思云,他回家一说,每家多多少少都拿了一些。可是,现在是春上,买种子,买化肥,哪一样都需要钱。

霍思云自然知道村里人都不富裕,能掏出来的钱不多,但是看着手里花花绿绿的钞票,还是感动的一塌糊涂的:“三哥,村里谁给多少你都记下个数字,我以后还。”

“先别说这些了,给二大看病要紧。”

三哥手上没写,心里有笔账,谁家出多少它都记着,等闲了给思云写哈个条条字,还不还的也好记个人情。

到底是庄户人家,身体皮实着呢,挂了几瓶盐水,霍春明的烧就退了。他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睁开眼,霍春明知道自己竟然住在医院的病床上,腾的一下子就赤脚跳了下来:“哎呀,思云,你个瓜女子,这医院是咱们这种人家睡觉的地方吗?走,走,赶紧往屋里走!”

霍思云眼看着父亲倔强地就要去拔手上的针头,大惊失色,好说歹说地将父亲摁回病床上,故意板着脸说:“大,你再不要任性了,这药水水的钱我已经交了,你要是不输完,钱可就浪费了!”

听女儿这么一说,霍春明看向那个透明液体瓶子的眼神立马变了,就像看着一堆人民币,频频点头:“既然交钱了,就输完算逑,横竖不能浪费。”

蓦地,又赶紧叮嘱霍思云:“思云,咱们今黑里就出院,这病床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住的。”

“出不出院,不是您说了算,那得听大夫的。”

“哎呦,我的瓜女子,人家大夫巴不得你多住几日,多掏些钱咧!”

霍春明指着女儿,一副你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这几天多亏了三哥一天一趟往医院跑,帮忙照顾着,晚上三哥来的时候,霍春明已经穿的整整齐齐,东西都收拾好坐在那里单等着他了。

“咋?二大,你这么快就好了?”

听到本家侄子这么问,霍春明站起身来,一瘸一拐走了两步,还转了个圈:“好了,彻底好了。”

霍思云无奈地说:“我大怕花钱,执意要今晚回去。”

霍春明眼睛一瞪:“咋是怕花钱咧?我是好了,怕花冤枉钱咧!”

折腾到霍家洼,已经是夜里十点了,霍思云让三哥赶紧回家休息,自己扶着父亲走进屋里。

“姐,我饿死了,你给我钱,我去买包方便面。”

霍思乡从自己的屋里头钻出来,冲着霍思云伸出手。

“你是个讨债的吗?一天钱钱钱,就知道钱!”

一想到自己这几天医院的花销,霍春明就肉疼,这回儿子又提钱让他不由心头火气,训斥了几句。

霍思乡瘪着嘴,显然不服气父亲的说教。霍思云摸摸口袋里所剩无几的票子,笑着对弟弟说:“我和大也没吃,正好,姐擀上一锅子面,咱们一起吃。”

霍思乡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皱着眉说:“一锅子有啥吃头,我就想吃饭便面。”

听着儿子如此不懂事,霍春明更家恼火,手中的拐杖朝着儿子就甩了过去,嘴里喃喃骂道:“你个哈怂,嘴馋的很,你哪颗牙想吃,我给你敲掉算逑了!”

身上不轻不重挨了几下的霍思乡心里委屈,将自己屋里的门大力地摔上,关起门来生闷气去了。

霍思云叹了一口气,到厨房去擀面。一会儿工夫,一锅喷香的面条就端上了桌,为了让霍思乡有食欲,她还特意炒了一个鸡蛋,放在霍思乡和大的碗尖尖上。

“思乡,吃饭咧!”

呼喊了几声没起作用,霍思云让父亲先吃,自己到屋里去劝故意赌气睡觉的弟弟,到底是孩子,问到炒鸡蛋的香味,一咕噜爬起来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霍春明刚想训斥,被霍思云用眼神制止了,弟弟还小,不懂得家道艰辛,其实一包小小的方便面也算不得什么奢侈的要求,只是这个家太穷了。

霍思云安顿父亲吃药、休息,等回到自己的床上已经是后半夜了。

才几天时间,霍思云的脸瘦了一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霍思云愁容不展,大夫说父亲这个病拖得时间有点久,炎症是暂时消下去了,但是,后续还有复发的可能,一定要注意保暖,不可劳累。

环顾一下家里,霍思云的愁思更甚,弟弟年幼,还要上学,父亲身体有病,自然不能多劳累,自己就是主要的劳动力,往后的日子,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霍思云又想起陆一鸣临走时说的那些话,她不是甘愿留在这里,而是这里对她有千丝万缕的羁绊,她不可能对年幼的弟弟,病中的父亲视而不见,也不可能将他们放在贫穷的村子里视而不见,自己去省城享受繁华和安定,她做不到。

村里的地不多,大多数人下了种子以后,就无所事事的蹲在村头的院墙外面晒暖暖,谝闲传。

霍春明的病好一些了,也就在屋子里呆不住,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可是,霍思云却在盘算着如何去找些事情做,将家里的亏空补上。

恰巧在这个时候,隔壁村子要盖房,因为工期紧,需要大量的人手,霍思云想也没想就报名了。不是她不怕吃苦,在这穷乡僻壤,想要找个挣钱的活难得很!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她要赶紧抓住。

晚上,霍思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的时候,一个村子的赵家姑舅爸找上门来。一听来意,霍思云乐了,原来赵家姑舅爸的儿子今年要中考,可是成绩离分数线还是差一点点,这赵家姑舅爸在外面跑货车,手里的钱还是有些富裕,就想着给儿子找个辅导老师。

在一起晒暖暖的时候,听说霍思云回来了,赶紧跑到家里跟霍思云商量让她给儿子辅导一下功课。

霍思云爽快地答应了,这个村子的升学率极低,一年有一两个考上高中的,上大学的更是凤毛麟角,稀罕的很。能够帮助乡邻,对于她来说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就这样,霍思云白天在工地搬砖,晚上给孩子辅导功课。霍春明看着女儿连轴转,心疼地不得了,却又没办法帮着她,只好一瘸一拐把做饭的营生承包了下来,好让女儿回来能够休息一下。

大病初愈的霍春明本来就不擅长锅头灶尾的活计,把饭烧糊,菜炒糊那都是常事,霍思云什么也不说,眼睛一闭就咽下去了。可是,霍思乡的意见就大了,他可不想成天吃这种猪都不吃的饭,终于有一天,把碗撂在了地上。

“我把你个哈怂!”

霍春明站起身来,冲着霍思乡抡起了拐杖,没头没脑地打了下来。霍思云急忙阻拦父亲,将弟弟拉到自己身后。

“你个怂娃才吃了几天不挨饿的饭,就成了烧料子了!”

霍春明愤愤地骂着,指着不成器儿子大口喘气。

“大,你别生气了,思乡不是故意的。”

霍思乡对姐姐暗地里拽着自己的衣角拼命暗示的眼神置若罔闻,他径直走到父亲面前,一脸严肃地说:“看看家里穷成啥样子了?你没本事,就知道打我!”

看着弟弟还这么倔强的胡说八道,霍思云也来气了,一把抓过弟弟的胳膊,让他离父亲的拐杖远一点,呵斥道:“思乡,你也这么大了,怎么说出这么不懂事的话?”

霍思乡一下子扭向姐姐大吼一声:“这个家就你有本事,就你懂事,大要你就行了,还要我干啥?!”

霍春明和霍思云被他的话惊呆了,这是说的啥话,思云是思云,思乡是思乡,为啥这么说?

霍思乡索性哭了出来,将自己内心的委屈一股脑地倒了个干净:“从小,大和妈都说姐姐学习好,懂事,啥都替家里人考虑,就是考上大学,也不要家里出一分钱的生活费,这也好,那也好,在你们眼里,姐处处好,事事好,我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如姐姐!”

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冲着父亲和姐姐仰起头:“今天我就告诉你们,这学我不上了,既然我怎么学都学不过姐姐,我上学还有啥意思?”

“你小小年纪不上学,想去做啥?”

霍春明被他气得直哆嗦,抬起拐杖指着他厉声问道。

“我要去打工,挣钱,挣好多好多的钱,看你们还瞧不起我!”

听了弟弟的话,霍思云哭笑不得,现在就业的趋势弟弟这个中学生显然是不清楚,本科学历已经稀疏平常,根本没有太大的竞争力,像弟弟这种初中都没毕业的,更是没人要。

“你的年龄太小,人家是不招收童工的。”

霍思云还不忍心把现实的残酷告诉弟弟,只能用年龄来劝说他。

“我下半年就满十六周岁了,人家狗蛋就是十六岁出去工作的。”

“人家行,你不行。”

霍思云沉下脸来,这个弟弟正是叛逆期,油盐不进,什么好赖话都听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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