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清风拂过了山岗,
那一刻春色满园绽放。
那一刻更是风云齐聚,波澜难抑。
那一刻,在少年的心底,开出来一朵独一无二的花。
邵长江的一颗心,急速而激烈的跳动,他反而比平时更加的沉默,站在白庚妻子的身后,看着母女俩拥抱在了一起。
白清然很快就发现了站在不远处,表情局促的邵长江。
“妈,咱家来客人啦?”
白庚妻子笑了起来:“这是小邵,邵长江,他是你爸在郑州铝厂的那个战友崔国栋的秘书,上个月来北京,在咱家还住了十来天呢,可是你当时学校不是在忙,一直住在宿舍也没时间回家,就错过去了没见着。”
把女儿手上拎着的包给接了回来,白庚妻子亲热的挽起了白清然,眼里心里,就只剩下她的孩子。
白清然从邵长江的身边经过,她落落大方,对他微微一笑。
邵长江就那么站的笔直,他想回她一个表情,但这些并不是他所擅长的。
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香皂味,浅浅的茉莉花香,清新舒爽,令人久久难忘。
白清然把东西送回到自己屋里,就去跟崔副厂长打招呼问好了。
崔副厂长很高兴:“清然都长这么大了,真是一晃数年,女大十八变,我上一次见她,还是嫂子抱在怀里的小丫头,竖着两个小辫子,见人就害羞,但就是很会笑,笑起来好看极了。可是现在,完全没了小时候的影子,要是在大街上遇到了,我可是不敢认。”
“崔叔叔还跟原来一样,没什么改变,真的在大街上遇到,崔叔叔不认识我,我却一定能认出来您。”白清然指着家里挂在墙上的老照片,那是许多年前拍下来的老版黑白照片,照片的主角是年轻时的白庚、崔国栋,还有六个同样年轻稚嫩的面孔。
只是,岁月更迭,时光远去。
照片之中的人,如今在世的只有屋里坐着的这两位了。
白清然的小时候,她爸就总会抱着她,长久的站在照片之下。
她会一个一个的指着问是谁,虽然白清然很小,但白庚总会认真的回答她的问题。
小孩子的记忆很好,说过之后,白清然就记住了。
所以虽然没机会经常与崔副厂长见面,但那种天然亲切的感觉,是从小积累沉淀下来的记忆。
邵长江悄悄的退了出去,这样的氛围,他参与不进去,却也美好的不忍去打断。
白家院子里有一颗大大的树,他搬着凳子坐在下边,仰着头去看从树枝之间透过来的光,有些*,欢叫着在树干之间跳来跳去,很欢乐,很自由,很有趣。
邵长江看的出神,没注意到白清然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
等他注意到时,她已站在了那里,也在顺着他的视线看枝叶间的*。
“你……”
邵长江瞬间站了起来,局促不安,说不出来话。
白清然却是比他自在很多:“邵长江是吧,我是白清然,家里排行老四,目前正在读大学,我是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噢,学校就在海淀那边,喏,就是你国家篮球队的旁边,你肯定知道。”
邵长江的脸,顿时通红。
听白清然这么一说,他就知道,她一定知道自己远道而来,为了想要打篮球的那件事。
是不是,觉得他很傻啊。
邵长江心里也很清楚,在很多人的心里边,都是这样子看他,放着好好的铁饭碗不去端,非得自己作死去打什么篮球。
他等着在她脸上看出那一丝熟悉的轻蔑。
可是白清然却是问:“胡同口那里有个小学,里边有篮球架,要不要去打一把?”
“什么?”邵长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距离吃晚饭还有好一会呢,我爸和崔叔他们肯定得好好回忆往昔峥嵘岁月了,他们的老战友很多都不在了,提到了伤心处非要掉眼泪不可,我想,他们是不愿意让咱们这些小辈看到。不如,咱们避开,去打球吧?”
邵长江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眼前的这个姑娘的思路。
才是初见,她却自然熟络,仿佛是多年老友。
“我没带篮球过来。”
邵长江就觉得自己张口说这个,实在是显得有点傻。
从外地来北京,他怎么可能带那个在身上。而白清然是知道他的来历,绝不会有这种指望。所以,他说这些做什么?白清然心里边听了,心里边肯定要笑他的。
“篮球我有,你要是愿意一起去,我就去拿。”
邵长江极其惊讶,点了点头。
不一会,白清然就抱着篮球走出来,还换了一件宽松的衣服,长头发也扎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走吧,跟我来,我出来的时候跟我爸妈和崔叔都说过了,我们可以玩到晚餐之前再回来。”
“等等,你真要去啊?”邵长江直到此刻才有了稍微真实的感觉。
赶忙快步跟了上来,但仍是觉得这样子做不太好。
他还是第一次跟女同志打篮球呢,更别提那位女同志是白清然,他是哪儿哪儿都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白清然的回答是直接把篮球丢给了他:“当然要去,怎么?瞧不起人?看我是个女的,就觉得我不会玩?”
邵长江的手上,抱住的是一颗崭新的篮球,比他那个外皮都掉了的,*不知道要好多少。
手里一捧到了球,他的心情便跟着激动了起来。
“我什么都没说。”
“等会让你瞧瞧,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
白清然的篮球,果然打的是极好。
腾挪躲闪,踮脚投篮,动作流畅自然,一看就是经常打。
只是毕竟是女孩子,手腕上的力道有限,她的三分球差一些,而这个刚好是邵长江所擅长的。
比赛投球的时候,邵大河就靠这个扳回一局。
打的尽了兴,两个人聊的话题自然多了些。
邵大河问白清然为什么这么会打球,毕竟篮球这项运动,玩的好的几乎全是男的,姑娘家喜欢的也有不少,可是真的上手去打,那就比较罕见了。
白清然笑他是老思想,“在我们学校,女生打球的也有不少,而且,我大哥和我二哥都很喜欢打球,看他们打的多了,我也想跟着一起玩,可是两个哥哥嫌弃我打的不好,跑的时候跟不上,就是个累赘。他们去部队了,我在家里要悄悄练习,等他们回来的时候,非得让他们刮目相看不可。”
说完,又是一记精准投篮。
篮球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弧线,精准的落在了篮筐之内。
“好球。”邵长江赞了一声。
白清然笑弯了眼睛:“走吧,该回去了,不然等会我妈该着急了。”
回到白家,果然看到桌上摆着几个菜,把崔副厂长带来的卤肉也摆上了,除此之外,还有北京烤鸭,这可是稀罕东西,平时想吃都没地方吃呢。
白家把崔副厂长视为贵客,这一桌饭菜,比年夜饭还丰盛一些。
看见白清然跟邵长江走进来,崔副厂长笑呵呵的说:“丫头,怎么样,小邵的篮球不错吧。”
白清然摇了摇头:“比我打的好一些,跟我大哥二哥比还是差了点,我跟长江做了个约定,等他回去以后,不管工作有多忙,都要时不时的练一练篮球,往后有机会到了北京,若是我大哥和二哥在家,一定让他们比一比。”
崔副厂长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好,我赞同。”
白庚妈妈笑着点了下她的脑袋:“你啊,姑娘家没有姑娘样,跟着打什么球啊,一身的汗,赶紧去洗洗吧。”
白清然走的时候,不忘喊上邵长江:“你也来吧,洗洗再上桌,不让我妈又得说。”
邵长江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话依然很少,可是动作从来都是不慢的。
这一晚,如白清然所预料到一样,两瓶茅台全喝没了,又从家里翻出来一瓶白的,喝到尽兴处,白庚跟崔副厂长搂在一起,喊着战友的名字,像个孩子似的嘤嘤哭了起来。他们的心中,藏着一段战火硝烟的岁月,若无相同经历,很难体会那种曾同生共死的情谊。
白庚妻子说:“咱们都出去,不要打扰他们。活着的人,永远会肩负着更多的沉重,这辈子怕是卸不下去喽。”
白清然也是早早的休息了。
邵长江依然是住在之前再白家睡的那个屋子里,他听着隔壁隐约传来的聊天声,好像还唱了好长时间的军歌,在那熟悉的激昂调子了,他疲惫的睡了过去。
隔天一早起床,白清然已经回学校了。
白庚跟崔副厂长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军体拳,而后道别。
临走时,白庚拍着邵长江的肩膀,叮嘱他一定要跟着崔副厂长好好干。
“白叔,您放心吧。”邵长江郑重的答应了下来,便推着自行车,跟在崔副厂长身后离开。
这一路上,崔副厂长的话变少了很多,几乎不怎么开口,只是骑车路过纪念碑附近时,他特意停了下来,目光灼灼,盯着“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几个字,轻声喃喃,念了好些遍。
离去前,他再次朝着纪念碑鞠了三个躬。
“小邵啊,今日的新生活来之不易,哪怕是为了那些已经逝去的英雄们,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也得全力以赴的去多做一些事。好好地活着,不要虚度光阴,要努力的发光发热,人活一世,总是要做出些成绩,为这个国家留下一些什么,才不算辜负了。”
此时的邵长江,对这些话仍是似懂非懂。
但他在懵懂之间,好像又有些明白崔副厂长所说的话。
于是,他学着崔副厂长的样子,也朝着纪念碑的方向,郑重的鞠了三个躬。
北京之行,在经历了一丝浅浅的涟漪之后,又变得忙碌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邵长江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白清然,想到了那样一个午后,他与她一眼相对,骄阳灿烂,清风徐徐的感觉。
但他并没有机会再与她见面。
接下里日子里,崔副厂长无论到哪里,都会把邵长江带在身旁。他跟人交谈时,邵大河要陪在一旁,做的是秘书的工作,要服务周全,也要记下交谈的重点,更要计算好时间,做出来必要的提醒。
一开始还不那么习惯,做了几次后,邵长江已是有模有样,就连偶尔发表见解,也能切合到实际,说到了点子上。
这份成长,崔副厂长看在眼中。
本来心里就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学生来看待,邵长江学的越快,他这个做老师的就越是高兴。
回程时,坐在火车上,邵大河在笔记本上快速的书写速记,崔副厂长坐在对面,时不时的指点提醒。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两个人都没停。
周技术员打了个盹儿,醒过来时,发现窗外已经黑透了。
“下一站就到郑州了。”他伸了个懒腰。
没人应他,因为邵长江还在忙呢,太过专心,一脸认真,他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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