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缘何死别又生离?

看着“太虚镜”里,一会儿云蒸霞蔚、一会儿乌烟瘴气;一会儿天朗气清、一会儿又风狂云怒……青鸟不禁叹了一口气:“原来红尘短短几十年,有风有雨、有福有祸,在凡间为人,也真是不容易啊!可是,不管有多少的磨难,我还是羡慕世间的爱情,有千万种美好的姿态呢!”

凰仙听了,不算太赞同:“姐姐,既然人世间两情相悦这么美好,那为何要为难一个小匠人呢?你且看……”

凡间,鹤渡村。

夏日的午后。

盛夏的蝉鸣惊扰了蔡虹的美梦。

竹床上的蔡虹撑起了慵懒的身子,朝堂前看了看。山风穿过老旧的堂前,带来了前山竹园的清香,因此,蔡虹并不觉得燠热。但是,她看见坐在堂前那把同样老旧的樟木太师椅上的母亲,打扇的手显得还是那样焦灼。她知道,母亲的心中依旧怒火未消,因为,她给母亲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蔡虹不知道母亲是何时知道她与蓝念远的儿女私情的。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母亲得知自己唯一像珍宝一样呵护长大的女儿,并没有如自己预设那样将会与门当户对的乔木成双结对,而是倾情一个畲乡木匠的儿子、那个小木匠的时候,从母亲口中发出的那一声鄙夷的笑声:“呵呵,怎么可能!”

但是,年轻人炽烈的爱,哪能凭由长辈的一声冷笑而戛然停止的?一开始蔡虹与母亲据理力争,指望在大学里教授古典诗歌的母亲能理解他们纯粹的爱情,她一往情深地对母亲说了很多母亲习惯的语言,希望能诗意地打动母亲:

“妈妈,能在这桃园之境与阿远相遇,是上苍给我的最好礼物!”

“妈妈,爱情,不能如同一枚枯干的蝴蝶标本,悬挂在他人的故事里,只是让我仰之弥高,徒留艳羡,不,我需要自己最真实的爱情!”

“妈妈,我不能放弃这与众不同的浪漫,丢失让我颤抖的心动!”

在一个姑娘陷入热恋、人生最甜蜜的时刻,身处一个偏远的山乡,以此诗意表达心中之爱,似乎不是很合乎时宜,但是,蔡虹被自己的诗心感动了,她甚至幻想母亲也会被感动,而她没有想到,母亲只是以她的冷笑坚持了她反对的决心:“这里不是湘西的边城,没有沈从文幻想出来的爱情。爱情再美好,终会败给现实。你还是现实点吧,我们和乔教授一家很快就要一起回城了。我熬了这么多年,我是真真受够了!”

“妈妈,您不是向往桃花源吗?”蔡虹惊讶地看着母亲!

母亲回答:“在这愚昧落后的蛮荒之地,没有精神生活、整日只为稻粱谋,这种精神的煎熬,哪里是你一个小姑娘能理解得了的?你的成长是一种无奈,我决不允许你的下一代无端再一次去品尝这种无奈。和那个小木匠,就当是你人生的一种体验吧,乔木才是你爱的归宿。现在形势变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中了。你做好准备吧,当然,我尊重你对第一次感情的告别。想一下告别词吧!”

这世上,几乎所有最炽烈的感情遇到强大的阻挠时,不逃两种宿命:一是棒打鸳鸯两头散,二是像弹簧一样,越压、反弹越强烈。而蔡虹的母亲很不幸,她的女儿,就给她了第二种答案,不仅没有听从她的安排,而且给了她一个目瞪口呆的结果——女儿蔡虹居然怀孕了!而孩子的父亲,理所当然,是那个小木匠!

蔡虹肚子里的小生命一天天大起来,母亲越发焦灼,她当然为女儿想到过极端的处理方式,但是在这小小山乡,母亲又怎敢相信这里的医疗条件!无奈之下,她只有将蔡虹禁锢在家,心中苦苦等待着那个来接他们全家回城的消息早一天到来,但是,不知为何,一等再等,还是杳无音信。

而让她稍微宽心一点的是,那个对自己的专业走火入魔、对古桥痴迷的乔教授无意之中帮了她一点忙:为了寻找古桥,他带着那一对筑桥木匠父子已经离开家好几个月了,这让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该如何在他们全家返回城里之前,以最好的办法妥善处理这个孩子。

如果不是非常的原因,蔡夫人是断不会与村里那个神叨叨的竹婆婆有半点往来的。但是,这几天,那个竹婆婆的影子,不断在她脑子里徘徊。

当年在蔡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的时候,有一天月黑风高,蔡虹不知为何扭伤了脚,脚背肿得就像馒头一样。蔡夫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敲开了往常她几乎不愿意往来的房东蓝绳墨的房门,听闻原由,老木匠急急忙忙披上蓑衣拿上斗笠,提灯就外出了。没过多久,老木匠回来了,他手中的那盏马灯后,站着一个不高的黑影,蔡夫人吓了一大跳,但是,很快,一个轻柔的声音安抚了她的惊慌失措:“不用担心,我是竹婆婆,我带了‘贼药’来了!”

昏黄的灯下,蔡虹和母亲都看清楚了,那是一个面目慈祥的山乡老妈妈,花白的头发,所有的头花都往后梳,在脑后梳成了一个同样花白的大发髻,而发髻上,罩着一个黑色的网兜,除了罩上所有的白头发,还在发根处插着一枚雕花的银簪。这枚银簪在马灯的照射下,非常耀眼。而与她的发簪一样耀眼的,是与那张满脸皱纹极不相符的一双眼睛。那位老妈妈的眼睛,透亮、明晰,似乎能一眼将人和物都看穿!

蔡虹认识她,她叫竹婆婆,是远近闻名的土郎中。这一次,随着穿着千层底布鞋的竹婆婆来来回回走了几遭,那“贼药”在蔡虹的脚背敷了几回,蔡虹就回到了活蹦乱跳的状态里来了。蔡夫人好奇那“贼药”到底是什么神药,竹婆婆没有给出直接答案,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那是小蛮贼日常备在身上的草药,小蛮贼伤了筋骨皮肉时,嚼嚼后敷在伤处,敷上几天准好!”

从此往后,竹婆婆成了蔡夫人唯一来往比较密切的鹤渡村本土的乡民,因为蔡虹从小到大体弱多病,这当然少不了经常用到竹婆婆为小蔡虹配的各种草药:贴的、抹的、喝的,甚至扎针。蔡夫人很惊讶自己为何会信任深山村野里的一个土郎中,但是每次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都因为竹婆婆手到病除,也就对她另眼相看了!

忽然某一日,蔡夫人日思夜梦的那一纸全家回城的通知从天而降。蔡夫人一直下不了的决心,在那一刻终于果断决定了:找竹婆婆,将蔡虹身上的血脉以肉身归尘的方式,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但是,蔡夫人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请求遭到了一向慈眉善目的竹婆婆断然拒绝:“我不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

正当蔡夫人放下身段在竹婆婆面前各种恳请的时候,忽然罡风大作!乔木匆匆赶来,说蔡虹为了等蓝念远,趁母亲去找竹婆婆时,飞奔到安澜桥的廊屋里,想不到急产,马上要临盆了!竹婆婆二话不说,也飞奔到安澜桥的廊屋,就在风雨大作之时,为蔡虹接生,产下了一个不足月的男娃娃!

谁也不知道,就在孩子呱呱坠地,发出平生第一次啼哭的时候,那座遗世独立了不知多少年的“虹桥”在那场罕见的台风中轰然倒塌,跟随着一起被洪流卷走的,还有那位乔教授和蓝绳墨!当然,孩子年轻的父亲蓝念远侥幸捡回了性命!

当蓝念远在外养了几天伤,感觉身体稍微好一点,匆匆回到鹤渡的时候,等待他的又是一场人生最痛苦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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