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节 玩消失

田家沟村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家都姓田。

虽然说大部分人都姓田,但却并不是所有田姓人都有很亲的血缘关系。据说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个朝廷的有功之臣退隐了后,带着家眷家丁来到这里定居以后,慢慢地这里就以田姓人居多了。

许多年前,村子靠近山脚的那个地方还有一个很大田姓宗祠,后来改成了学校,办了二三十年学校后,由于学生越来越少,逐渐合并了一些村小,这个由田姓宗祠改成的学校也就废弃了。

再没有人来打理它时,天长日久也就渐渐地倒塌了,如今很少会有人往那里走了。偶尔有几个研究当地历史文化的所谓的学者钻进去瞧瞧后,都会摇摇头,叹息一声:可惜了,这样一个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的村子,这样埋没了,真是可惜了。

田家沟村既然有着很悠久的历史,其古往今来的故事就一定精彩得很。

在这片看似贫瘠的土地上,深藏着供绿色植物生长的营养,每当布谷鸟欢快地叫起来的时候,镰刀锄头犁耙就会被褐色的土壤磨得锃亮,那金属器具反射的阳光,照在满是汗水的油亮脸庞上的时候,你能听到和鸟儿叫得一样欢快的笑声:雄的高亢有力,奔放而豪情,雌的婉转清脆,诱惑而柔情;他们的劳作不是按日计价,也不是按件收费,那是按季节收取酬劳的。

农事,农家的耕作大事,农民的生存大事,当然也是农人的人生情事。

田家沟眼前的农事,顺带也挖一挖村里的一些风流旧闻。当然,不是说想揭什么人的伤疤,掏什么人的老底,凡事都事出有因,也就是那句老人们常说的俗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

柳河本是田家沟人赖以生存的关键,它从深山里发源,一路奔腾,贯穿了整个田家沟村。老一辈的村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筑起堰塘,拦水舂米磨面,当巨大的碾坨轰隆隆地响起的时候,那农家院里的炊烟就会飘得更高更温馨。可是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河里的水却越来越少了,以至于想启动那巨大的碾砣就慢慢地变得不现实了。

七八十年代时,在外村某条过境大河上,当时抽调了劳力修建了一座水力发电站。电站修好了,电线进了农家,当那圆溜溜的灯泡里发出光线的时候,颤抖的老人举起手里的煤油灯,对二者进行了几天几夜的比较,最后得出结论:虽然灯泡的亮度比煤油灯亮不了多少,但那开关线一拉,叭哒一声响,就能有一屋子的光明的电灯,确实比老祖先发明的那种吃油的东西方便了许多,于是凭票才能供应的煤油就从此少有人问津了。

更让一村子人惊喜的事儿是,那电动打米机和磨面机,把谷子从上边的斗里倒进去,闸刀开关一拉,白花花的米就居然像水一样从下边流出来了,和那碾砣碾出的米一比较,省时省事不说,还更干净!

从此那块巨大的中间有眼的碾砣就成为了村人们嘴里的传说。当碾房成为历史,被拆除了后,就用来填坑,深深地埋入了地下,等待着千百年后的后人将它挖出来后,进行考古研究。

碾房早就不见了,里边的所有工具,能烧的早烧了,不能烧的,早就玩起了消失,不知道埋进哪里的泥土里了。

田家沟人的勤劳与顽强并不是书上记载的历史,也不是将要失传的美丽传说,他们的隐忍,他们的乐观,他们那任劳任怨的改造地球的精神,从田家沟人的祖先遗传下来,直到今天,以至于直到明天后天,都将不会变色!

在田家沟走一走,会看到村人在各段时期刷在墙头或高坎边的标语:

要致富,少生儿子多种树!

时代不同了,生儿生女都一样!

农民要致富,出门打工是出路!

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田英俊读书那会儿,他们的学校是以前的生产队保管室改建的教室。如今学校早就废弃了,但还有一些墙没有完全倒塌,只是被荒草早就掩埋了。

在一溜断壁上,居然可以看到很多年前的一段半截标语:……广积粮,备战备荒……。

由于风雨侵蚀,标语已经失去了当年的颜色,变得不再那么喜庆,但依然可以看出当年的田家沟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传统精神。

残墙顽强地伫立着,就想听听几十米开外的村路上匆忙与悠闲的村人,想听到他们爽朗的笑语与悲愤的哭腔,以及那来去的车辆的轰鸣声,特别是路对面茶馆兼小卖部里的因玩而起的笑声与骂声还能让这段断壁感受到一点人气。

茶馆旁的村办公室里偶尔传来的干部训导会也能让残墙回味起那个热火朝天的岁月里,田家沟人在晒坝里听领导宣读上级精神,看坝坝电影的喜庆劲儿。

最让断壁不能理解也是让它最伤心的是:老一辈的田家沟人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去见马克思,当逝者的后人吹吹打打地抬着亡者经过那条村路时,断壁都会忍不住颤抖着落下一些灰尘,它还能回想起那位死者曾经靠在它身上蹭痒时的感觉……

此时断壁正在中午毒辣的日头下昏昏欲睡,一阵汽车的喇叭声将它惊醒,它猛醒间打了一个颤,掉下了不少灰尘,看来田家沟又将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出租车停在了路边,从车上下来两三个人,残墙被亭亭玉立的植物挡住了视线,它自然看不到是谁。

可是那些高高耸立的植物又被太阳晒得无精打采的,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看那些人究竟是谁。

出租车掉头正要走的时候,却又被一个人拦下了。

拦住出租车的人是田大海,他一坐上去就给司机说:“往县城里去。”

昨天晚上一直没睡好,赵小群几年没和丈夫一起亲热,心里有许多的话想对他说,可是两人说了没几句话以后,田大海就相当不耐烦了,甚至连开口说话都不愿意了。

赵小群白天干活很累,见丈夫不愿意说话,她也就侧头睡着了。

早起,太阳很大,赵小群想到集市上去买点东西回来,就对还睡在床上的田大海说,让他在家好好休息。

可是妻子前脚刚走,田大海起来吃了点东西以后,就匆匆地出了门,他原本是要到村头去坐绿苍蝇车的,可是刚好就碰到了回程的出租。

田大海玩起了消失,这让赵小群始料未及。

她回来后不见丈夫的身影,以为他到村里去转悠了,可是等到中午吃饭,田大还没有回来,一直到晚上,还是没有田大海的影子。

“爸,大海给你说到哪儿去了没?”赵小群问埋头吃饭的父亲。

老田头这才嘀咕了一句:“我还以为他和你出去赶集,遇到熟人,或者到某个朋友家去玩儿了呢,我还正想问你呢。”

这可就奇怪了,一个大活人,出门招呼都不打一声,又跑到哪儿去了呢?

赵小群回卧室看了一下,田大海的东西放在衣柜里并没有动,她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一想着在这个村子里,和田大海稍微要好一点的人,除了他的同学田英俊以外,也没有其他什么人可以让他一回来就往人家家里去玩一天都不回家。

想到这里,赵小群赶紧起身往田英俊家而来。

田英俊他们一家刚好吃了晚饭,正在看电视乘凉,听到院外有人叫秋菊,她赶紧走了出来,一见是赵小群,她脑子里立刻就涌起了疑问。

“赵姐,你这是……和大海出来散步么?”

“大海没和英俊在一起玩儿么?”赵小群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刚才还有一肚子的期待,这突然间就变成了无限的失落。

田英俊走了出来:“赵姐,你找大海么?”

“是啊,他从上午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家,我以为到你家来玩儿了呢!”

“今天一天都没有看到他呢!他没说到哪儿去么?”英俊也觉得有点奇怪。

“他没给任何人说他要去哪儿。所以我才来找的呢!这人真是的,这好不容易出来了,不在家好好待着,又跑到哪儿去了呢?”赵小群心里着急,转身又准备走。

“你给你家亲朋好友打个电话问问吧,看他是不是在谁家喝酒吧。”英俊倒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么多年了,大海终于获得了自由,一回来肯定是要拜访一下亲朋好友的。

再说了,他那么大个人了,也不可能就走失不是。

这人田大海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走丢的,但是田明跃的女友乌叶欣倒是真的丢了!

田明跃急匆匆地赶回家来,为了是要确认乌叶欣是不是回了她老家,如果是回了,他就放心了,从此不再与她有任何牵扯。

可是田明跃去了乌叶欣老家,得知她并没有回去,那她究竟跑到哪儿去了呢?

她为什么要玩消失呢?

而在村人眼里,以往爱说爱笑的田明跃估计也是想老婆想得快疯了,居然也玩起了消失!

这些事儿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田大海也突然间就从家里失去了踪影,而且一出去就是好些天,连个消息都没和任何人说!

返回

上一页

点击功能呼出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

田家沟变形记 正序 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