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泓也不管张永明几个年轻人的意外神色，笑眯眯地来到老友彭教授的身边，拍着彭教授的肩膀，“老彭，你请我来，不会就是来认识这个年轻人吧？”

张泓打量着张永明，眼睛里面的笑容没有褪.去半分，依旧是笑语盈盈的样子，彭教授则是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张泓的手背，“我都在这里等你这个老东西半天了，你竟然现在才来。”

“老彭，不，彭大教授，我转公交车也要几站路，你怎么知道这路上堵不堵车？还有，这路途也有点远，你总得让我有时间赶来吧？”

张泓笑嘻嘻地说道，一点也没有被彭教授的怨气所干扰，反而是振振有词。

“张泓，如果你来就是来说笑的，不如稍后，我们一起去吃顿饭，慢慢说？我现在正在跟后生说些事情。”

彭教授丝毫不给面子，张泓也不见得多么得生气，笑着搬了把小椅子，看向张永明，思考不顾及身边其他人的观点和态度，“后生？你便是老彭说的后生吗？”

“我……”

张永明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结巴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当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是什么教授，你可以喊我一句张老师，或者张教授也行。”

彭教授哈哈笑起来，“老张，你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

张泓耸了耸肩，看向彭教授，脸上的笑容从来没有断过，“我也是有教授头衔的，怎么，只允许你叫，不允许我吗？”

彭教授没好气地轻哼一声，“在我的学生面前，如此老不修。”

张泓开心不已地说道：“你呀，看来就是少了赵城，你这是无人斗嘴，非要跟我来上几句啊？也罢，到时候叫赵城来跟你说上几句，反正你们都在上海，离得近。对了，最近他那边需要一部分电力的供应，你改天还真的要去见赵城呢。”

“电力？”

彭教授扭过头来看向张泓，只听张泓娓娓道来，“老赵他们正在试验那个电车的事情，你该知道，上一次，咱们有人去做了一次电力与火车的调研，发现这电力的火车或许比蒸汽火车更有动力，当然速度更快。”

一听说电力的货车，张永明的眼睛睁大，没想到，这火车还有靠电力催动的！

彭教授疑惑地看着张泓，“你不是受邀而来，你是当赵城的说客？”

张泓哈哈笑起来，仿佛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赵城的说客？哈哈哈，你啊，就是这么公私分明吗？”

彭教授双手环胸，“我若是不公私分明，早就被你们几个坑了几回了。”

张泓双手一摊，“好吧好吧，你啊，跟赵城就是不一样。人家赵城都愿意去铁路技校执教，你呢，就喜欢在这大城市里，纸醉灯谜。”

“纸醉金迷，你胡说什么呢！”

彭教授一副非要纠正张泓的样子，引得张泓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老彭啊，你整天跟着灯泡打交道，电力使得千家万户窗明几净，白亮如昼，这不是纸醉灯谜，又是什么呢？你不是电力的？”

彭教授深深叹了口气，“哎，纸醉灯谜，你这发明的词汇，真不知道，你怎么是管教育的？这造词的能力……”

“哈哈，博君一笑，又有什么问题？你啊，就是老严肃了，这样容易吓坏小孩子。”

张泓丝毫没有被彭教授的话语吓退，反而是越来越来劲儿，彭教授无奈的再次叹了口气。

“哎，罢了罢了，你啊，就是这样的人，我又有什么办法？话说，你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

张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啊？还不是你邀我来，我才来的？虽然是赵城让我来问问你电力支持的事情，可到底，是你让我来，我肯定得来啊。”

彭教授给杨助理使了个眼色，杨助理给张泓斟了杯茶，张泓捧着瓷缸子。

彭教授笑眯眯地说道：“赵城物色了一个不错的年轻人，你说叫苏建国？”

张泓想也不想地点头，“是的，叫苏建国。”

彭教授努了努嘴，指了指眼前的张永明，“喏，这个年轻人，张永明，我们电力准备推荐给你。”

张永明错愕的看着彭教授，李亮和杨助理互看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张永明，这小子怎么这么运气好？

张泓丝毫不意外地看着张永明，对着身边的彭教授说道：“这个年轻人，为什么选择他？”

彭教授笑眯眯地说道：“苏建国，赵城为什么选他？”

张泓沉思一会回答道：“苦孩子出身，比一般孩子有韧劲儿，有闯劲儿。”

彭教授双手一摊，“我与赵城虽然性格上格格不入，但是观念上，趋于相同。”

张泓歪着头看向张永明，“这个孩子是苦孩子出身，我看出来了，但是这个孩子能跟苏建国一样有闯劲儿？”

彭教授对着张泓轻声说道：“这个孩子的理想，让全世界的电力技术用中国字，中文的说明书。”

张泓扑哧一笑，这一笑让张永明的耳根子红了，虽然张永明说的时候，慷慨激昂，但是说完之后，现在再次被人家提起，难免有了羞赧之意。

“好志向，果然宏伟。”

张泓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揶揄，彭教授也不管张泓到底是什么意思，轻声询问，“你觉得如何？”

张泓也不跟彭教授说话，转而看向张永明，“孩子，告诉我，你为什么觉得你的梦想不是痴人说梦？”

张永明没想到张泓竟然这么直接了当，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在他身上，他必须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想及此，他清了清喉咙说道：“因为天朝上邦，自古以来，我们不过是输了百年，可不是输了千年。”

“不过是输了百年，而不是输了千年！好，有意思，那你告诉我，你凭什么实现？”

张泓的问话比彭教授更直接，这样的直接，并没有吓退张永明，反而让张永明越挫越勇。

“中国的电力是万国造！万国牌的电力设备，我们至今还被人卡脖子，连看个说明书，维修个零部件都要等很久很久，这样的日子，太多人受够了，我们想着改变！只要有足够多的年轻人想着改变，就一定会改变！”

张永明想也不想的回答的着，尽管这是一个简单至极的答案，形似一个孩童的答案。

张泓盯着张永明的眼睛，“告诉我，凭你受够了，你就能改变吗？”

张永明感觉张泓的眼睛犀利而又尖锐，像是要看透一个人的内心，要将这个人分吃入腹，但是，张永明明白，他不能退缩，既然到了这样的地步，退后便是悬崖，努力朝前奔跑。

“张教授……”

“我在听。”

“我知道，或许，在您看来，我说的是一个笑话，可能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但是，我不信邪！我认为，中国人不该信邪！凭什么我们不能！凭什么我们不喜欢的就不能改变！凭什么改变就一定要有什么筹码？难道赤手空拳，就不能改变什么吗？”

张永明认真的看着张泓，诉说着自己的心声，属于他这一代人的心声。

“凭什么改变不了，我就什么也不做！又凭什么，小小的变化就不是变化？变化是怎样的？变化是积少成多的！变化是有一点点的小变化，慢慢放大的。”

张永明看着张泓，眼神灼灼，话里都是真情实意。

“我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若有心，人定胜天！我相信，只有心，万事皆可为！”

张永明的话并不能打动张泓，张泓皱起眉，打量着张永明，“孩子，雄心壮志很对，但是眼高手低不好，你只知道梦想，找不到出路，有意义吗？南辕北辙，值得吗？”

张永明看着张泓，他不相信南辕北辙，这明明就是可以看到的道路！

“张教授，我一个人所做的事情可能小的可怜，但是一群人做同一件事，就是万里长城！也许一个人挖水渠是可笑的，但是千万个人一同挖河渠，京杭运河利后世千年！哪怕做的事情是功在当下利在千秋的，我也无怨无悔！因为……”

张永明深吸一口气说下去，“因为，有些事情，一如竞技场。手里没有剑，和有剑不用，那是绝对不一样的！”

张泓本事眯着眼的神情瞬间变了，喃喃自语的说道：“手里没有剑，和有剑不用，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

张泓转过头看向彭教授，“老彭……”

“怎样？”

“这孩子有些见地。”

彭教授骄傲的笑起来，“我一眼看中的孩子，能差了？”

张泓笑着勾起嘴角，看向眼前这个叫做张永明的年轻人，“年轻人，你说的话，就这句有剑不用是不一样的，打动了我，曾几何时，钱老也曾经这么说过。既然，你有这志气，我倒是愿意帮你一把，只是我想知道……”

张永明恭敬地望着张泓，“您说。”

张泓笑起来，“你怎么实现你的梦想，哪怕是别人觉得根本不可能的梦想？你想要什么？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