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雨欲来

天空灰蒙蒙的,远处楼房的轮廓,在黎明中像空中的海市蜃楼。

明月先轻轻走,慢慢跑,大步跑,直到头发冒出热气。

“大家不要聚集,快散开!”明月听到喇叭声,知道是小区保安又开始巡逻了。

她朝门诊那里跑,老远就看到门口站着五六人。小区保安拿着大喇叭,不断地提醒。

有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尽管戴着口罩,满头白发在黎明中显得神采奕奕。手里拿着粉红色的宣传单正在大声喊:“保持一米距离,戴好口罩。”

那位大妈,明月认识,是和婆婆宣传抗疫的志愿者王婶。

保安拿着喇叭,反复播放防控防疫知识,反复强调不要随便外出,不要与小区外的人接触。因为,昨天隔壁小区,被确诊两例。整栋小区,所有住户全部居家隔离。

保安说的是真是假,没有人去做调查。

“你们一定要听好了,宅在家里就是为国家做贡献,”他拿着大喇叭:“宅在家里,就是不给国家添乱;提倡大家不要走亲访友,用网络拜年。只要大家都听话,听从国家号召,如果有发热或者疑似症状,先打疑是电话,在家等候救援,千万不要乱跑。没有事的人,不准外出。大家不要有侥幸心理,这病毒是很可怕的,它躲在看不见的空气里,来无影,去无踪。所以,广大居民朋友们,你们一定要待在家里,不聚集,不走动。”

他从大门口开始喊,第一排,第二排,向明月迎面走过来。

小区里,他那洪亮的声音在晨光中抑扬顿挫的传扬开去。

“沈医生,感谢你在这关键时刻,冒着风险,给大家看病。”他们相遇的那一刻,保安笑眯眯地说。

“您也很辛苦,谢谢!”明月大声说着,脚步不停地跑步回去。

“沈医生,快请您看看,我头晕眼花,早上起来差点跌倒,还有盗汗。”

老人75岁,花白而稀疏的头发,捂着心口哼哼着喊疼。

明月听了一下心跳:“你这是长期睡眠不好,焦虑不安而导致的心慌,心悸,”

老人低着头,落下泪来:“医生,我怎么能睡得着?我儿子除夕夜就开始去上班,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这心里,哪能安心?”

“他没有平安信息?”

“没有!我就这一个儿子,他如果有啥,儿媳妇,孙子怎么办!”

“您要平稳心态,当事情还没有出来的时候,我们要学会适应于接受。很多人的病,都是自己吓出来的。”

“这我知道,可是看着天天上升的数字,心里真的担心。”老人唉声叹气。

明月开了一些药,又安慰好老人,才看着她放心地走了。

“沈医生,可是我这不是吓出来的,是急出来的。家里五个孩子闹翻了,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我要崩溃了。”一位三十多岁的汉子,使劲瞪着熊猫眼,“沈医生,请看看我是不是进入男子更年期,请给我几颗安眠药,我想睡会儿,老婆也快要熬不住了。”

“五个孩子?”

“是的,大的双胞胎男孩,二胎两女一男,五个孩子,宅在家里。大人还好,这孩子哪能关得住?大的哭,小的叫,每天哭喊声不断,真的快要崩溃了,请问这种情况什么时候才能解除。”

汉子除了心律不齐,胸闷,心慌外,没有发烧咳嗽等症状。

明月说:“心态要好,该吃吃,该喝喝,孩子不闹就赶紧休息会儿,要不然,您的身体恐怕真的要被累垮。”

一直到中午,来就诊的人连续不断,明月反而忙得没空去想回院的信息。

婆婆也加入进来,她搬一条凳子,坐在门口指挥排队。陈凯星根据明月要求,买了一些常用药送来。

中午,明月美美地休息了一会儿。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人民网发布的新闻:今天1月27日0-24时,30个省(区、市)报告新增确诊病例1771例,新增重症病例515例,新增死亡病例26例(湖北省24例、北京市1例、海南省1例),新增治愈出院病例9例,新增疑似病例2077例。

截至1月27日24时,国家卫生健康委收到30个省(区、市)累计报告确诊病例4515例,现有重症病例976例,累计死亡病例106例,累计治愈出院60例。现有疑似病例6973例。

目前累计追踪到密切接触者47833人,当日解除医学观察914人,现有44132人正在接受医学观察。

一夜之间,死亡人数过百,明月惊讶于这种病毒速度快与狠。她回去工作的心情更加急躁,她想打电话请示张院长,而此刻身患渐冻症的“铁人院长”张定宇,正在忙碌。

张院长个头不高、浓眉大眼、身材清瘦、医术精湛,说话办事风风火火,严肃认真从不服输。医学院毕业后,张定宇院长进入武汉市第四医院,成为一名麻醉科医生,直到副院长。

说他铁人,并非仅仅形容他的意志刚强如铁,还因为他的身体状况。由于病情日益加重,他双腿僵硬,犹如铁具。就这样,他始终坚持在第一线。

回想那天,2019年12月27日晚7时,他像往常一样,滞留办公室。

大家都下班了,再没有人来人往,再没有电话喧闹,整个楼层,像空山一样静谧。沏上一杯茶,静心地处理文件、细心地翻阅报纸、安心地回复微信,既处理了当天事务,又避开了堵车高峰。

本来秋冬交替之后,是呼吸道疾病和常见传染病高发期,可今年格外稀少。虽是好事,却也有些不正常。因为暖冬?还是别的原因?张定宇的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今天,他邀了业务副院长黄朝林留下,想聊一聊。

两人刚刚打开话题,手机响了,本市同济医院的一位专家。

对方语气急迫,有一位不明原因肺炎患者,肺部呈磨玻璃状,疑似一种新型传染病。对方还说,第三方基因检测公司已在病例样本中检测出冠状病毒RNA,但该结论并未在检测报告中正式提及。鉴于这种情况,询问是否可以将病人转诊过来。

张定宇所在单位是武汉市唯一的传染病专科医院。相关法律规定,传染病要定点集中治疗。

“你们做好准备,我马上通知值班医生,带车接人!”

可一会儿后,对方又打来电话,病人不愿转院。

又是这样,总有患者因忌讳“传染病”三个字,对金银潭医院避忌有加。

他叹息一声:“那就做好隔离,密切观察吧。”

他当即联系那家第三方检测公司。反复沟通,由对方将未曾公开的相关基因检测数据发送本院合作单位——中科院武汉病毒研究所,进行验证。

几个小时后,初步基因比对结果提示:一种类似SARS的冠状病毒!

他联想到12月29日下午,湖北省疾控中心来电,省中西医结合医院出现7名奇怪的发烧患者,所述病状与同济医院的那名患者类似。

心头,一阵惊雷震响。

张定宇马上安排黄朝林副院长亲自带队,前往会诊,并叮嘱务必做好二级防护,出动专用负压救护车。最后,又严正强调:每名患者单独接送,一人一车,不要怕麻烦!

就这样,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直到深夜12时左右,才把患者陆陆续续接入金银潭医院南七楼重症病区。

他的双腿,禁不住颤抖起来。

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考验来临了。

正如他所料,这是一场战役,一场新中国历史上规模空前的抗疫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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