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明月焦虑症

明月打电话给青山,他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正是用的着我们的时候,怎么可能因为怕感染就逃避。”

“青山,我真的很担心,每天看着那些生命从我面前消失的时候,感到莫名的恐惧,我担心你,担心弟弟,担心轩轩,担心妈妈他们,担心每一个进来的病人,每天就这样焦虑不安。”

“明月,你不要想得太多,凡事尽力就好。你要想想,从你病房走出去的那些人,比如王桂芳,那位企业家,还有三岁的萝莉,是不是?”青山对着视频,扮了一个鬼脸,“明月,我都快要成心里咨询专家了,最近很多人找我倾诉,因为疫情困在家里,都快要得抑郁症了。对于家庭关系和睦的夫妻,像是在抱团取暖;而对于本就不太亲密的夫妻,简直就像一场困兽之争,相看两厌,痛不欲生。你猜,我是怎么劝解他们的。”

听着青山的话,明月仍然无法从莫名的焦虑中挣扎出来,她觉得自己也要得抑郁症了。我自然不知道也无心揣测青山的问题。

她的思绪像是在太空,想落地生根,可是却漫无目的地飘啊飘。

“明月,明月,回答我,如果不行,你回来休息休息。”青山的声音很响,却很飘渺。她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湿透。

“明月,明月!”陈凯星两喊两遍,她才惊醒过来。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看着明月恍惚的样子,陈凯星关心地问,冲了一杯咖啡递给她。“是不是太累了,坐下歇歇。”

“我们罗家有后了,珊珊怀孕了。”她莫名奇妙地把这话说了出来。

“真的太好了!明月,真为你高兴。”

“可是珊珊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我很是担心。”

陈凯星刚要说话,外面过去几人,从他们手里拿的东西,明月知道,又有一人离他们而去。

明月过去的时候,严科还在那儿,病床上已经少了一人。

“你们让我去死吧,我真的不想活。”他是一个可怜的人,老婆跟着和他一起做生意的兄弟私奔,家里留下两孩子,其中有一个还不是他亲生的。这是他亲自做的亲子鉴定,一点也错不了。

“可是您还有儿子要照顾,是不是?”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世上失去亲人的人不算是可怜,像他这样遭最好的兄弟和老婆的背叛的人才是最可怜的,这才是他无法接受的现实。他的儿子已经四岁,我只能用他的软肋去激发他生存的欲望。

我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好好活着,一切先熬到疫情结束再说。在灾难面前,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是的,在灾难与疾病面前,人有时显得多么微不足道,像水里的各种微生物。这几天,让大家震惊的就是武汉电影厂导演常凯一家在疫情中的悲剧。常凯,为湖北电影制片厂导演,影视部主任,今年55才岁。仅仅17天,就17天,常凯的父亲母亲,常凯以及常凯姐姐4人相继因为新冠肺炎不幸离世!他的父亲1月27日去世,母亲2月2日去世。常凯和她姐姐在2月14日同天去世。有时,在病毒面前,医生也不是万能的。

“与其这样苟活,撕心裂肺地活,活一天就痛苦一天,我真的不能忍受。”看着一个不到40岁的男人,像孩子一般痛哭流涕,他们都没有过多的安慰,哭吧,痛快的哭一场,或许这样,才能宣泄他内心的情感。

他不吃一点东西,水也不喝,今天才三天,仅仅三天。他至死没有瞑目。

看着他被人抬走,想起他家里一个七岁、一个四岁孩子,这该怎么办?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打了报警电话,请求他们去照顾那个可怜的孩子。

“我一生为子尽孝,为父尽责,为夫爱妻。为人尽诚!永别了,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全国有多少重灾区,多少悲欢离合在这里上演,多少眼泪和哭声在呼唤亲人,多少绝望被寒冷浇灌不曾化开?多少人一夕之间失去挚爱失去所有。”这是常凯导演的临别遗言,像他这样能自豪地说出尽孝、尽责、尽诚爱妻的好男人能有多少?

明月的婆婆知道珊珊怀孕,特地做了几样特色菜送过来。

“以后,您不要做,这地方多危险。”明月很不客气地对她进行一顿数落。

“您知不知道您这样让我有多担心,有多恐惧?珊珊怀孕,在一线;青山身体还没有康复,在一线;沈飞又回来了,在一线;您这又来到了一线,真的不要。”

她可以想象婆婆的心情,但是为了她以后不来这地方,明月必须如此绝情。

3月1日早上,明月母亲打电话说,小区里又有一家确诊。

“这可怎么办?我的轩轩奶粉和尿不湿怎么办?”她就这样不断重复着这些话,明月不想说,可是大脑已经失去功效,在不断地重复重复。

她想控制自己,可是没有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这样焦虑着,焦虑着,饭不想吃,安眠药吃到五颗,还睡不着。终于,在3月1号下午,明月晕倒在办公室。

明月清楚地看到陈凯星抱着她那令人心碎的声音,严科两手颤抖地给我量体温,空调那一束束暖气,像母亲家那床羽绒被,好温暖温暖,眼皮渐渐地不听指挥。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病床上,陈凯星坐在旁边,正在专注地看着。

明月想起来,他却不让:“你太累了,好好休息。”

“不要告诉媛媛他们。”

“我能不知道你的心意?”

“好好爱媛媛!”

“可是,我却放不下你,你快点好起来。”他像天边那颗最亮的星星,除了青山,他给我的温暖甚过于父母。

“我们一起来,一起回家,轩轩还在等你。”明月的泪终于忍不住,肆无忌惮地流淌起来。

哭,不仅是情绪的发泄,也是治愈伤痛的最好良药。

“有个叫张燕的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她知道你生病,很是着急。”他把手机那给我。

“明月,你身体好些没有?我正在上网课,快要结束,等我。”她留了语音,继续上课。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一个人带着孩子,遭受如此大的打击,还能这么平静地给学生上课?

“我不能永远悲伤下去,我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为祖国培养更多的人才,为国效力。”张燕说,“我已经让他们都回去了,现在他们队里,每周都有人去看望她们娘俩。您放心,为了大年,为了孩子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可是,那完全可以不上网课。”因为,青山单位已经向张燕的工作单位递交了情况说明。

“明月,你不知道,想到那些跑到大山脚下去蹭网的孩子,想到那些为了听我上课,爬到屋顶上蹭网的孩子,想到全家眼巴巴盯着手机等我上课的情景,我必须上。人可以平凡,但不可以平庸,疫情不可怕,一定会迎来明媚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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