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借钱 (3)

暮色渐浓的傍晚,边亮恍恍惚惚中来到了阳湖县的凤阳镇。

凤阳镇是一个大镇,靠近阳湖县城,又是江州市大学城所在地,正值下班高峰,到处车水马龙繁华喧嚣。

在镇的西侧,有一幢朝南的二层大楼,上面挂着“红蜻蜓网吧”的招牌。网吧的楼下是溜冰场,里面闪烁着红红绿绿的霓虹灯,放学的孩子们在溜冰场里嬉笑怒骂穿梭不息,一派春意盎然。

边亮走进了溜冰场,选了一个昏暗的角落坐下,扫视了一下四周,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他彻底放松了,顿觉浑身酥软,一阵倦意袭来无法抵挡。从昨天少管所出来到现在,还没好好睡过一个囫囵觉,不对,是很久很久没有睡一个安稳踏实的好觉了。

他卷曲在沙发里,瘦小的身躯犹如一个小孩。溜冰场上的吵闹声渐渐离他远去,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

没有了定点定时的起床和吃饭,也没有了限时限刻的工作与学习,时间随着他的美梦而变得虚无缥缈。

睡得正香,隐约有人在推他。边亮微微睁开眼睛,是服务员请他离开。已经是半夜了,溜冰场里早已灯光暗淡人去场空。他起身揉揉眼睛,迷迷糊糊走出了溜冰场。

一阵凉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寒颤,人也完全清醒了,耸着肩,双手插在夹克衫的衣袋里。半夜三更去哪儿?他抬头看了看二楼的网吧,窗帘的缝隙中透出了昏暗的灯光,在沉静的夜晚显得柔和温馨。对!网吧不分昼夜。

他向楼上的网吧走去。

网吧里空气混浊,游戏声彼此起伏,还有十几个人东倒西歪睡姿各异,坐着的、趴着的、躺着的、歪着的,这种熟悉的场景,他已经久违了。

边亮精神十足地坐在了电脑前,戴上耳机,随着他手指在键盘上的跳动,游戏的声音交替更迭,不绝于耳。

他在少管所憋得太久太久了,完全领教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没有任何自由的痛苦与煎熬。如今,应该好好地放松一下,潇洒地玩个痛快。

边亮完全沉浸在了网络游戏的世界里,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一晃,半个多月匆匆而过,他全然不知道了外面的春风细雨与百花争艳,累了就躺下,醒了就打游戏,不知不觉兜里2000多元钱就所剩无几了。

他有点郁闷,钱还没花就没了?凭心而论,他除了吃几个馒头充饥以外,就是付游戏的钱。这钱是必须要付的,否则去宾馆和旅店,哪是这点钱能进去的?关键是,把游戏打好了,哪天鸿运高照发大财呢?黑客道哥不就是因为玩游戏玩电脑,20岁就年薪500万吗?老师常说,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现在不练兵,以后有机会了怎能抓住?

眼下犯难了,没钱怎么办?他知道,即使再省,如此下去,兜里的这点钱也撑不了几日。他思来想去,应该找工作了。

他开始浏览网上的招工信息,逐一筛选,最终锁定了几个目标,心中很是高兴。

三月底的江南春光明媚,到处桃红柳绿。边亮的心情也像外面美丽的春天,处处春色满园,想着有了工作就有大把的钱,有了钱想干啥就干啥。他闭上眼睛,仿佛看到很多钱在向他飞来,人也飘飘然起来很是得意。

边亮特意去澡堂洗了澡,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了异味,满怀希望地出发了。

他是认真的,一个街区一个街区的找。谁料?处处碰壁,十几天过去了,毫无进展。老板一看他像个小孩,不要他也就算了,总是以大人的口气居高临下冷嘲热讽,有的直接教训他,“别跟父母闹别扭,赶快回去吧!”

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他改变策略,尽量推销自己在电脑方面的一技之长,但他们似笑非笑,有的直接不屑一顾,只认文凭不认人,非要他拿出计算机文凭不可。

边亮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郁闷了,这些人说话怎么像是串通好似的,总是那么刺耳难听。遇到了一个看上去很温柔的阿姨,跟她好一番解释,到最后,她还是笑嘻嘻地说:“赶快回家吧!妈妈在等你回去,你不回去妈妈会很着急的。”

搞得边亮哭笑不得。生气归生气,边亮明白,目前必须先解决温饱问题,自己没有文凭,只能暂时放低身价,等自己练就了一身网络武艺,然后再找自己喜欢的工作。

又几天过去了,还是一无收获,边亮很失望,人要是倒霉,喝冷水也塞牙。他不得不再次放低要求,到不要文凭的建筑工地去,先混饱了肚子再说。

走到镇外的一处建筑工地,看着远远的塔吊,他站在那里犹豫了。平心而论真不想去,那里的活又脏又累,但不去又有其他办法吗?没有,男子汉大丈夫龙门要跳狗洞也要钻,既然出来了,就要混出个人样给他们瞧瞧。想到这儿也就释然了,抬头挺胸向工地走去。

挺着啤酒肚的包工头还没听边亮说完,就唬着黑脸不耐烦地挥挥手,粗鲁地对他说:“你当这里是游乐场?你看清楚了,这是建筑工地,不是你小屁孩玩的地方,没饭吃,找你妈去,你妈不但会给你饭吃。”说完“呵呵”冷笑了几声,直接将他赶出了大门,一点不留情面。

边亮从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窝囊气,真是岂有此理,文盲都可以干的活,老板居然这样嘲笑他、侮辱他,好歹自己也念到了初中,凭什么?他很生气,一肚子火想发作又找不到对象。心里暗暗骂道:狗眼看人低的冷血动物,谁与父母闹别扭了?父亲死了,母亲跟野男人了,我跟谁闹去?回家回家!说得轻巧,家在哪里?我哪有家?我回哪里去?

刚走几步,无意中踢到了一颗石子,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把石子踢了出去,“哎哟”好疼,石头没事,稳稳地落在了不远处,反倒把自己的脚趾给踢疼了,真倒霉。

他很气愤,也很郁闷,自己不想好吃懒做,找工作有错吗?想养活自己有错吗?

边亮回到网吧,越想越气,个子不高难道也是自己的错?这能怪自己吗?他愤怒地对着电脑撒气,开始在游戏中疯狂地厮杀,嘴里嘟囔着:哼!让你看不起我,让你看不起我。手指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最终,完全沉浸其中,忘却了烦恼。

几天过去了,又几天过去了,边亮在游戏里杀得天昏地黑,在网络的世界里,感受到了现实世界里感受不到的尊重与肯定、平等与自由,这种感觉特别过瘾特别爽,把很久以来的痛苦委屈彻底得到了的宣泄。

一局结束,边亮摘下耳机,依旧骂着刚才的“猪队友”。伸了个懒腰,揉揉发涩的眼睛,伸手摸了摸两边的口袋,空了,站起身又浑身上下找了个遍,连一个硬币都没有找到。嗨!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椅子里。

这一天终于来了,边亮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看了一眼电脑——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人不能被尿活活逼死,他闭上眼睛,似睡非睡地思索着,网吧大楼的西边,有一道围墙,两米多宽,从那里可以去后面的五层大厂房。

他已经不止一次观察过这个地形,该是出手的时候了。

午夜时分,他随意地瞟了一眼电脑前东倒西歪的网友,有的耷拉着脑袋像个瘟鸡,有的像打了鸡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屏幕,嘴里还不时地念着咒语:“补血、补血!法师上啊!麻蛋,你会不会打游戏?……”

他走到窗前,外面黑漆漆的,后面的大楼隐隐约约。边亮想了想,轻轻地走出了昏暗的网吧。

来到楼下,他向旁边的围墙走去。

天很黑,犹如一个巨大的黑幕罩在天空。他蹑手蹑脚沿着围墙向后面的厂房走去。

他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厂房大楼,推了推铝合金窗户,推不开,继续沿着厂房往前走,在一台空调室外机前停下。旁边找到了一块砖头,刚要向玻璃砸去,停下,确定四周无人,才轻轻地砸向玻璃,“砰”的一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他紧张得四处张望。还好,没人!他呼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打开了窗户上的锁扣,小心地踩着空调室外机翻了进去。

原来是个黑咕隆咚的大仓库,前面网吧大楼透进来的亮光很微弱,空荡荡的大仓库中间有几排货架,货架上堆着统一的纸箱。边亮蹑手蹑脚走了过去,从纸箱里摸出了一个鸭蛋大小的东西,沉甸甸的,拿到窗口仔细看了看,是产品上的配件,泛着黄色的光,是铜?一阵窃喜。高兴过后犯愁了,这么小的东西怎么拿?难道整箱搬走?不行不行!他摇头,纸箱上的型号规格一目了然,傻子都知道是水货。

他开始在仓库里寻找,走了大半个仓库,还是没有找到袋子,有点失望,继续朝里走去。忽然,墙角处有一堆白色的东西,走近一看,是蛇皮袋,真是天遂人愿,他高兴地拿了一个就往货架走去。

很快,他把一个个铜疙瘩放进了蛇皮袋,放了半袋,掂了一下份量,很重,心想,这个东西不会很贵吧?这次一定要吸取教训,不能多拿,拿多了就是偷,就又要进去,对!拿少了就不叫偷,就不会被判刑。于是,边亮又从袋里拿出了几个放回了纸箱。

他把编织袋放到窗台上,用力一推,袋子重重地掉在了窗外,自己也从窗口跳了出去。

天还没亮,除了网吧窗帘里映出朦胧的灯光,外面黑黢黢的一片,他背着沉甸甸的袋子蹑手蹑脚,终于找到了一个隐秘的角落,把蛇皮袋藏了起来。

边亮悄悄地回到了网吧,坐在角落里轻轻舒了一口气,时间尚早,躺下眯一会儿。其实,他不敢睡,一直惦记着那袋东西。

在朦胧的晨光里,边亮蹑手蹑脚找到了藏在角落里的袋子,往肩上一搭,踉跄地向镇外走去,很快,他瘦小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雾气蒙蒙的晨曦中。

小村旁边的堤岸上,有两间孤零零的平顶简易房,灰乎乎的水泥墙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红字——废品收购。房子的周围堆满了乱七八糟收来的废品,很远就闻到了霉臭的味道。

太早了,淡淡的晨雾中废品收购站破旧的门紧闭着。怎么办?等老板起床?不行!万一被人看见岂不麻烦?

他轻轻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再轻轻地敲,终于传来了一声懒洋洋的声音:“谁呀?这么早!”

“我有废品要卖!”边亮压低了声音。

稍许,屋里传来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出来开门,头发凌乱,一脸睡意。边亮鬼鬼祟祟的样子,他早已心领神会,嘴上却抱怨道:“这么早,不让人睡觉啦?”

边亮笑嘻嘻地连声说着对不起!有急事。然后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他。

刘老板抬眉,额头上几道明显的抬头纹挤在了一起。他打开袋子看了看,不屑地对边亮说:“这个杂铜不值钱,看你可怜,就算11元一斤吧!”说完,拿着大秤杆往袋子上一勾,秤杆往上一翘迅速将袋子放在了地上。

“26斤,286元。”小伙子迅速报出了价格,打着哈欠进屋拿出了300元钱递给了边亮。

边亮不好意思地摸摸身上:“我没钱找零。”

“算了,你急用,这14元就不用找了,下次一起算,先拿去用吧!”他似乎急着要去睡觉,续上刚才的美梦。

这不起眼的老板,居然如此大方,边亮惊讶之余感激涕零,连声道谢。

有了钱,先去美美地吃一顿饱饭。此刻,边亮忽然发现周围稀稀疏疏的油菜花特别娇艳鲜美,空气也格外清新滋润,甜甜的花香沁人心扉,就是路旁的垂柳,也摇曳着婀娜的身姿让人赏心悦目。

他的心在荡漾,看着街上明显多起来的行人和车辆,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真正感受到了自由自在的美妙。没有了教管的严肃刻板,没有了父母的唠叨,整个人觉得漂浮在了空中,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边亮在镇上毫无目的地转悠,享受着自由自在的快乐。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她在地摊前买衣服,定神细看,才知不是方林妹。真是虚惊一场。

不过,母亲的影子在眼前晃动无法拂去,唠叨的妈妈现在怎样了?自己不辞而别,是否每天会哭?想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奇怪,可怜她干嘛?怨不了别人,要怪,也怪她守不住寂寞,居然与丑陋的赵猩猩厮混在一起自甘堕落。

天已经渐渐热了,边亮把咖啡色的毛衣扔在了网吧的角落里,现在成天穿着这件格子衬衣和牛仔裤,都已经发臭,原本蓝白色的衣服如今颜色难辨。

那位妇女已经走远了。

边亮走到地摊前,挑了一件淡绿色汗衫,随后又拿了一条灰色沙滩大短裤,一双藏青色的沙滩鞋,付了钱,身上的钱就所剩无几了,他有点心疼,这钱来之不易,寻思着剩下的钱一定要省着点用。

红蜻蜓网吧里,一排排电脑前的年轻人,依然头戴耳机厮杀在网络游戏的世界里,嘴里情不自禁传出叫喊的声音。

边亮很快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摇头晃脑叽里呱啦,一连几天沉浸其中。

深夜,趴在游戏机上的边亮慢慢醒来,伸了一个懒腰,摸摸身上,发现钱又没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开始闭目养神。

后半夜,边亮溜出网吧径直朝围墙走去。朦胧的月色中,他突然发现网吧大楼与围墙之间砌了一道3米多高的隔墙。

这么高?他傻眼了,用手挠了一下头,才进去几次就这样了?正在琢磨,忽然发现大楼墙上有一根落水管靠近新砌的墙壁,在新砌的墙脚下面还有一个几十公分的狗洞。正是天无绝人之路,边亮一阵窃喜。

狗洞虽大,边亮试了两次进不去,就差那么一点。他迅速爬上了落水管,然后跨到了新砌的隔墙上,然后再从隔墙上走到原来矮一点的围墙上,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他走到大楼前,忽然发现窗户上都加了一道铁丝网。

他费了好大的劲,终于用砖块砸开了铁丝网和玻璃,翻了进去。

进去后傻眼了,一排排的货架不见了,仓库里空空荡荡。他站在仓库中央很失望,额头上的汗滚落在了他的小脸上。

边亮找到了楼梯,就着外面微弱的灯光,轻轻地向楼上走去,脚步声在静悄悄的楼道里还是发出了滴咯滴咯渗人的响声。

每一层的厂房里均空空如也,他一直走到五楼才发现了一个办公室,红色大门紧闭,用手推了一下,纹丝不动。

他从楼梯原路返回到一楼仓库。他猫着腰在地上不停地搜索,嘿!果真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把榔头,而且还是羊角榔头,真是天助我也,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

边亮又悄悄地来到了楼上。

他用榔头上翘起的羊角,把门锁轻轻地一点点撬了下来,顺势撬开门板,两扇漂亮的大门露出了狰狞的面目。边亮的小手勉强可以从满是毛刺的门洞里伸了进去,打开了里面的保险把手。

两开间的大办公室里有一张老板桌,桌上有一台电脑,椅子靠背上挂着一件衣服,整个办公室里除了一台柜式空调外,也是一贫如洗。他上前摸摸挂在椅子上的衣服口袋,摸出了两张钞票,到窗口凑着外面微弱的亮光仔细瞧了瞧,好像一张是10元,另一张是20元。

他又拉开抽屉,里面一干二净,很失望。心想:老板也是个穷光蛋。

边亮无意间看到了台上的几张白纸,灵机一动,对,拿不到钱,问他借点呗?他有点暗自得意,甚至有点佩服自己的智慧。他随手拿了一支笔,想了想,摆在窗台上,眼睛几乎凑到纸上,写道:

“你好!我知道不会有人愿意我来,我也知道你们这里真的没有什么东西了。但是,我不得不来。因为,我不来就要饿肚子了,其实你这里是没有人愿意来的,但我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这次我来,是向你借两百元车费,这里我不想再来了。”

他写到这里,停了一下,想了一想又继续写道:

“我知道你不欠我什么,没必要给我两百元,但我真的想回家,而我身上没有一分钱,只能求你了。我知道近来给你造成很大的损失。其实不怕告诉你,我真要搞的话,你的空调电脑什么的,早就被我搞坏了,我只是不想饿坏了,所以搞点小钱活日子,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来的原因。在此我向你说声对不起!”

写完,字迹歪歪扭扭,他吃力地眯着眼睛看了一遍,满意地放在了办公桌上,将笔押在了借条上面,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楼下,又犯愁了,就这么回去?肚子饿怎么办呢?不行,再找找,必须带点什么。

边亮认真地观察了一下,然后找了一个袋子,开始搜寻散落在地上的铁块、电线,走了一圈,没找到几样值钱的东西。他掂了掂手里的蛇皮袋,太少了吧!来一趟多不容易,再找找。他又找了几遍,除了一台电焊机以外已经没有其他东西可拿了。

六月的晚上,虽然没有白天那么炽热,但在仓库里转了几圈,已经浑身是汗,身上被蚊虫咬了几个包。他挠着痒痒,心一横,拿起榔头用力撬着电焊机。

尽管是轻轻地撬,还是传出了“叮叮咚咚”的声音。

不好!窗外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一束雪亮的光射进了仓库。边亮迅速将后背贴在了窗户旁的墙壁上。手电来回扫射,他屏住了呼吸,心想这下完了。很快,脚步声向仓库大门走去,边亮趁机躲进了楼梯底下,顺手用纸板挡在了前面。

进来了一个驼背老头,手电不停地在空空荡荡的仓库里到处乱晃。他走到电焊机前露出了一脸疑惑。

他向楼梯口走去,走到楼梯前,手电往楼梯上照了照,又照了一下旁边,迟疑了一下,就向楼上走去,很快返了下来。一束刺眼的亮光从他的手里射出,不停地四处晃动搜寻目标。老头又回到了仓库里,走到电焊机前微微摇头,皱着眉头站了几秒钟就走了。

边亮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老头一走,发现自己的汗衫已经湿透吸在了身上,头发也贴在了额头上。他怕老头杀个回马枪,不敢出去。既然这样,干脆就躲在楼梯下,不妨小睡一会儿。他躺在了地上,继续把硬纸板盖在身上。

身上痒,加上担心,在黑咕隆咚的地方无法安心入睡,片刻之后,他挠着痒痒起来了。

边亮再次来到了仓库,很快把电焊机拆开了,确定安全后将袋子扔出了窗外,随即熟练地翻了出去。

走到新砌的围墙边,迅速把袋里的东西拿出,一个一个从狗洞里塞了出去,最后一个,连着袋子塞到了狗洞外面。他像小猴一样,从矮的围墙跳到高的围墙,再顺着落水管滑到了围墙外面。

黎明时分,边亮背着白色的蛇皮袋摇摇晃晃向镇外走去。他从废品收购站出来,得意洋洋地将250元钱放进了裤兜里。

他漫不经心地走在宁静而又甜美的小镇上,呼吸着早晨湿润的空气。丝丝细雨中,整个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小吃店在忙碌着准备迎接客人的到来。

边亮在路边摊上买了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很享受地边吃边走。

沿街的屋檐下卷曲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头发凌乱,面黄肌瘦,短裤背心肮脏不堪。他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

边亮从他的身边走过。男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包子。

边亮走了几步停下,回头看着男孩,发现稚嫩的眼神中,露出了乞求的可怜巴巴的目光。

边亮的心中微微一颤,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躲在小镇的角落里饥肠辘辘。他站了几秒钟,对泥猴般的男孩说:“这里脏,回家去吧!”说完,看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的模样与他俨然不相上下,心里不禁暗自好笑。

“妈妈走了,爸爸赌博不管我,我饿!”男孩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热乎乎的包子。

边亮突然想起了张伟大哥,想起了大哥的童年,而男孩的一声“饿”,像一道闪电触到了心里,饿是什么滋味,他的体会最深刻。

边亮犹豫了一下,微微摇头叹气,将手里另一个包子递给了男孩。

男孩接过包子,狼吞虎咽啃了起来。

边亮欲走,继而又停下,又看了他几秒中,拎了一下自己掉在肚脐眼下肥大的短裤,慢慢从裤兜里把钱全部掏了出来,两张红色的钱混杂在一起,他抽出其中一张红色的百元钞票,犹豫片刻还是扔给了男孩。

男孩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敢拿,整个人傻了般呆在那里。

“给你的,拿去吧!别饿着。”孩子迅速抓起地上的钱,不停地向边亮磕头:“谢谢大哥!谢谢大哥!”直到边亮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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