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借钱 (1)

赵家村就在眼前了,明暗不一的几十盏灯光从赵家村一长排的房屋里透出,在田野的中央隐隐约约,使寒冷的夜晚增添了暖意,整个村庄显得格外静谧安详。

赵强家在小村的东头。随着方林妹母子的走近,村里的狗叫声彼此起伏。

赵强在大门外张望,看到方林妹母子走近,快步迎了上来,憨憨地笑着对边亮说:“到家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很自然地拿过方林妹的黑色小挎包,不无关心地说,“身体还好吧?!”

赵强如此亲昵的举动,边亮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赵爷爷驼着背闻声也从屋里迎了出来,笑嘻嘻地招呼道:“快!快进屋,外面冷。”边亮的短寸头让他徒添寒意,又说:“快进屋,外面太冷了,你们饿了吧!快吃饭!饭菜我刚又热了一遍。”

边亮低头不语,面无表情地跟在方林妹的身后。

赵强家是三间二层小楼,客厅中央,八仙桌上满满的一桌菜。

如此隆重,方林妹有点过意不去:“你们这是……”

赵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长着猩猩般的大嘴巴,见方林妹如此问,就冲着她点头哈腰说道:“今天亮亮回来,大家高兴,我们爷俩趁机也犒劳犒劳自己。”

边亮一声不吭,方林妹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轻声责怪道:“怎么不叫人?”

“恶心!一副谄媚小样,叫他?”边亮表面上低眉垂眼不动声色,内心早骂开了。

“算了算了,亮亮回家就好。”赵强咧着他的大嘴巴招呼大家坐下。

“这孩子。”方林妹轻声责怪着亮亮。

大家坐定,赵强拿了一瓶红酒给大家的酒杯倒上,然后举起酒杯:“来,为你们母子团聚干杯!”

方林妹笑着推辞:“不……不行,我头晕反胃。”她一路上强打精神,现在到家了,瘫了下来,头晕且浑身无力。

“随意,随意就好!”他笑嘻嘻地等着她举杯。这瓶红酒是赵强特意准备的,预示着方林妹和亮亮今后的工作和生活像酒一样红红火火,当然也隐喻着他与方林妹之间的一点浪漫情怀。

赵爷爷也举杯凑了上来:“来!祝你们母子今后平平安安、一切顺利!”

方林妹有点感动,举起酒杯连声道谢。

说话间,边亮自顾仰头一饮而尽,眼睛都没抬一下。

赵强父子惊愕中略带尴尬。愣神过后,赵强露出一排大牙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手中的半杯红酒也干了。

方林妹被亮亮的无礼举动惹怒了,刚想开口,赵强投来了制止的目光。

边亮的变化太大了,方林妹感到有点陌生,整个晚饭,他沉默不语始终像个局外人。搞得他们说话处处小心翼翼,唯恐不小心说漏嘴提到少管所三个字。

方林妹和赵强的眉来眼去,边亮全看在眼里,心里很是不爽,他胡乱扒了几口饭就要回房休息。

他的房间早就准备好了,就在楼上妈妈房间的北边。赵强急忙起身领着边亮上楼。

“这孩子!”方林妹有气无力地跟在后面。

她为亮亮放洗澡水,将换洗的内衣裤放在了浴缸边,一切安顿好,她下楼继续吃晚饭。

“砰”的一声,边亮重重地把房门关上,和衣倒在了床上,听着“哗哗”作响的洗澡水心里烦躁不安。

边亮的态度,让方林妹下不了台,回到饭桌前,连声对赵强父子说着“对不起”。

赵强故意压低了声音:“没事!亮亮刚回来,在里面肯定受了不少委屈,过两天就好了。”

洗完澡,边亮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看着这个陌生的家辗转反侧,听到楼下他们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忍不住心里骂道:“没有一个好东西,爸死了才两年,就找野男人,哼!”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这个家,他一刻也不想呆,眼不见为净,必须离开,王大头还在等着呢!

边亮不再犹豫,决定今晚就走。

第二天早晨醒来,方林妹身上明显轻松了许多,头也不再混沌不清,一看窗外,天已大亮,她迅速起床,轻轻下楼来到厨房,为边亮准备早餐。

鸡蛋饼是儿子最喜欢的,她将鸡蛋打入面粉中,熟练地做了起来,很快,香喷喷黄灿灿的鸡蛋饼和大米稀饭的香味弥漫在了整个屋里。

朦胧的天空中太阳慢慢升起,快8点了,边亮还没起床。方林妹焦急地看着楼上亮亮的房门心神不宁,再这么等下去,上班要迟到了。

方林妹来到楼上亮亮的房门口侧耳倾听,没有动情。她悄悄下楼,对赵爷爷轻声关照了几句,就与赵强各自骑着电瓶车匆匆上班去了。

人是到了厂里,可她的心还在家里,昨晚与儿子约好,今天上午一起去派出所报到,现在已经是日晒竿头还不见亮亮的影子。

她不等了,一个人先去了派出所。

从派出所出来,她直接往家赶去。

方林妹进门,看到鸡蛋饼和牛奶还在客厅的八仙桌上,一愣,问赵爷爷:“亮亮呢?”

赵爷爷在客厅里扎拖把,对诧异的方林妹淡淡地说:“还没起来呢!”

方林妹有点不解:“都中午了,还睡?”

爷爷这才停下手中的活,慢吞吞地说:“我今天哪儿也没去,一直在等他起床。”他叹了一口气:“孩子在里面吃苦了,到家了就让他好好睡一个好觉吧!”

昨天,亮亮晚饭没好好吃,现在都中午了,不吃饭怎么行?

赵强担心着亮亮,中午也赶回了家。亮亮已经瘦得像猴似的,他也认为应该叫孩子起来,吃饱喝足了,爱睡多久睡多久。

方林妹径直上楼,站在楼梯口用手指敲了敲亮亮的房门,轻轻地喊道:“亮亮……亮亮……起来吃饭了,亮亮……吃了饭再睡。”

房间里没有动静,她侧耳倾听,还是没有声音,继续道:“亮亮,都中午了,快起来吧!吃了饭再睡,别饿坏了。”

依旧没有声音。方林妹似乎想起了什么,说:“哦!我知道你不愿意去派出所报到,刚才我已经去过了,你可以明天再去报到,社区我也去了,你也可以明天去。”

依然毫无动静,方林妹敲着房门,提高了声音:“亮亮……亮亮……快起来吧!妈真的帮你去报到了,快出来吃饭!”

房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怎么会这样?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心头一惊,用拳头重重地敲门,没有回应。方林妹慌了,用力推门,门是锁的。

赵强闻声赶来,微张着宽阔突出的大嘴巴,站在楼梯踏步上,两人紧张地对视了一下。

方林妹哆哆嗦嗦从小包里掏出了钥匙,慌张地打开了边亮的房门。

打开房门,方林妹“啊……”的一声愣在了房门口,手里的黑色挎包掉在了地上,露出了失神的表情。

边亮不在房里,床上没人,被子翻在床里边。

赵强快步走到床边,用手摸了一下被子:“凉的。”

“不可能!我从早晨到现在,一直在门口,一步也没离开。”爷爷站在楼梯上也吃惊不小,觉得不可思议。

大家都很纳闷,难道他半夜就走了?

半夜就走?怎么可能?他们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太奇怪了。

赵强想起了什么,跑进了卫生间,不出所料,窗户是开的,上面有明显爬过的痕迹。

方林妹的心里感到一阵剧痛,难受地说:“这是怎么啦?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脸色煞白。

赵强一把托住了欲倒下的方林妹:“别急!别急!”迅速从地上的黑挎包里找到了药丸塞进了方林妹的嘴里。

她稍许平缓一点后,赵强扶她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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