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不合作的都是后话，”孟天华强压着怒火，举起信封，道：“但是今天你们要是硬要把它留下，那以后咱们都没有合作的可能了！我这还有事，就不留你们了！”

说着便下了逐客令。

胡志见状，不免急了：“师父，别这样，人家也是好意，再说了这钱本来就是您该得的！您不为别的，也该为咱们这个家想想啊！上次家里吃红烧肉，您跟我师娘连一块肉都不舍得吃。师父……”

“住嘴！”孟天华脸色微变，怒道，“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胆子大了是吧？现在都敢教训起我来了，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

孟天华极少有对徒弟们发脾气的时候，眼下，是真的生气了。看着满面愠色的孟天华，胡志不敢再言语了。

吴主任与李经理见状，赶紧打起了圆场。

“好了，好了，”吴主任拍着孟天华的肩膀，劝道，“快别说孩子了，孩子也是为你好。这钱，你不收就不收，我们走了……”

“孟大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明年，我们还跟您合作。”李经理说着，拿起信封，与吴主任一起走出了孟家。

“孟天华！”

待人走之后，李红一直压着的火，终于爆发了。她看着孟天华，骂道：“你就不该把人撵走！人好心好意地给你送钱，你可真行，就这么把人赶走了？再说，这钱又不是咱们要的，是他给的！”

孟天华不悦地看了李红一眼，冷声道：“钱钱钱，我要是把这钱收了，我成什么人了？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你当我想要那个钱啊？！”李红悲愤交加，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死要面子！你看看人家的孩子，一个个长得又高又壮，你再看看咱们家这几个孩子，一天天能吃饱就不错了，要个子没个子，要肉没肉，哪个不是面黄肌瘦的？！”

李红越说越窝火，越说越委屈，眼泪，止不住簇簇地流了下来。

妻子的话，让孟天华沉默了。

他默默地转身进了书房，好好的一顿饺子，就这样不欢而散。

李红坐在桌前委屈地掉着眼泪，呶呶走了过来，伸出小手替妈妈擦着眼泪，孩子的懂事让李红更加的委屈，抱住呶呶，哭得更凶。

麦可站在原地，不知是该哄师娘还是该去找师父，一时间，手足无措。

而被孟天华喝斥了一番的胡志，迟疑了片刻，举步走进了孟天华的书房……

“师父。”

胡志走进书房，唤了一声。

孟天华背对着胡志，他听到了胡志的呼唤，却并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见师父没搭理他，胡志便默默地走到孟天华身边，沉默了几秒，终是鼓起勇气道：“师父，我错了，您别生我气。我那么说真是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改善一下咱们家的生活。我是真觉得师父和师娘过得太辛苦了，连肉都舍不得吃……”

说到这儿，胡志的眼圈就红了，他努力克制着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继续说道：“师父，您不知道，那天我和麦可带呶呶在大院里玩，呶呶看到人家孩子有蛋糕吃，就站在那看了半天……我问呶呶，是不是想吃蛋糕了，呶呶就摇头……师父，呶呶才五岁，都没吃过蛋糕，我这心里特别难受……”

孟天华哪里不知道胡志的心？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问他：“胡志，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师父当初收你当徒弟的时候，对你说过什么来的？”

胡志点了点头：“记得，您告诉我，学习冰雕，第一要能吃苦；第二要耐得住寂寞；第三不能随波逐流。”

闻言，孟天华的脸色便缓和了许多，说道：“记得就好。师父再告诉你，一个艺术家，如果把吃喝享受摆在第一位，那么他的追求就变味儿了，他不会再去追求艺术上的成长！而一个冰雕艺术家，更不可以没有原则和骨气。今天我要是拿了李经理的钱，明天就会有许许多多个李经理拿着钱上门来找我，那我孟天华就不是冰雕大师了！”

胡志低头，沉默不语。

孟天华见胡志没有说话，以为他并不认同自己的看法，只是叹息一声，道：“人啊，吃不饱，没关系，最多瘦点儿，但不能没有脊梁啊！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就不要再学冰雕了。”

他顿了顿，方道：“我有一个朋友正在做冰雕工程，可以赚到很多钱，我可以送你去那里，再不用吃苦受罪了。”

闻言，胡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师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想了！您别赶我走，我不走！”

早已在门外偷听的麦可和呶呶，听到师父要让胡志走，忙推门走了进来。麦可跪倒在胡志身边，求到：“师父，您别赶师兄走，师兄也是为了咱们好！”

呶呶也上前抱着孟天华，说道：“爸爸，我以后再也不看别的小朋友吃蛋糕了，我再也不吃了，你别撵胡志哥哥！”

孟天华看着孩子们，心中五味杂陈，眼圈不自觉地红了，他没要撵走胡志，只是想让胡志明白，学艺难，难的不是手艺，而是学好做人。

“这是干啥呢？”李红推门走了进来，瞪了一眼孟天华，又对孩子们说道，“都起来，有师娘在这，看谁敢撵你们走？”

说着，她将胡志和麦可扶起来，搂着两个孩子说道：“赶紧去吃饭，饺子刚热完，凉了吃就不好吃了。师娘把话放在这，谁也不走，除非是你们自己想走，不然就算是吃糠咽菜也不会饿着你们！”

胡志看着李红，流着泪，用力点头……

这注定是孟家的一个无眠之夜，待孩子们都吃完饭，挨个睡下，李红又坐在灯前给孩子们缝补衣服。

孟天华推门走了过来，李红瞄了瞄他，没有抬头。

孟天华站李红面前，温和地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觉得我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但是这是我做人的底线，不能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