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青闻言，却是叹了气，反问：“选择冰雕这个行业，还想享福？”

孟天华笑了：“苦中作乐吧。”

许长青笑着摇头，他指了指脸蛋冻得红扑扑的麦可，说道：“你胆子还真是大啊，新收没几天的徒弟，你就敢让他上冰铲？你不怕他给你铲坏了啊？”

“这有什么，”提起麦可，孟天华免不了有几分自豪，“我这徒弟麦可啊，头冰都雕过，何况这个了！再说，雕坏了不是还有他师父呢嘛！”

许长青哈哈大笑，道：“你还别说，我刚才观察他的时候，我发现这孩子干活比胡志有章法，而且心还细。”

孟天华闻听，心念便是一动：“这你都看出来了？”

“那是，”许长青得意地拿起菜单，“再怎么说我也是个老冰雕师了，虽然跟你没法比，但这小子有几斤几两我再看不出来，我不白混了嘛！”

孟天华哈哈大笑，他和许长青各自点了菜，又喊老板给倒了两杯热水。

许长青喝了口热水，又继续说道，“跟麦可那比啊，胡志就稍差些。咱们俩认识那么多年了，胡志这孩子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天赋是有，就是一点——他子看着挺机灵，但是干活不上心。心浮气躁，急功近利呀。”

他顿了顿，又道：“麦可这孩子我不太了解，平时什么样我不太清楚，但是看他雕刻的时候，心思沉稳，培养好了将来必成大器。”

“你这么喜欢品评人家的徒弟，自己怎么不带徒弟？”孟天华笑问。

“我可操不起这个心，要是摊上有出息又知恩图报的行，摊上那些狼心狗肺的，不得气死我！”许长青道，“我可没你这么好命，能碰上麦可和胡志这样的好苗子。”

“行了，快别夸他们了，”孟天华笑着说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将来是龙还是虫，全凭他们自己。”

许长青点了点头，道：“这话不假。对了，老孟。你真打算一辈子耗在工具厂啊？现在外面很多公司，商场都想在自己门口立一个冰雕，可哪找关系托门路地找冰雕师，而且一个个的都不差钱。我想，凭你的手艺和知名度，随随便便接几个活，就比在工具厂一年赚得多！”

孟天华摇了摇头：“你应该了解我，我的志向不在赚钱，我要雕的是好的冰雕作品，让我的技艺能更上一层楼。谁不想赚钱？但是你要是想挣那份钱，你就得一味地按着别人的指示雕刻，这就偏离了我对真正的艺术追求。”

“啥艺术追求啊，现实点吧，老孟！”许长青苦口婆心地说道，“你现在又收了个徒弟，靠你那点工资咋养活家里？你总得让家里过得好些吧？”

见孟天华不语，许长青索性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要不然你跟我干点私活，我也不对外说是你做的。一方面，我有个得力的帮手，另一方面，咱们俩也都赚点钱，怎么样？”

“不怎么样，”孟天华摆了摆手，态度坚决地说道，“别说了啊，好好吃饭！再说我可走了！”

许长青知道孟天华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只得叹了口气，转头喊了老板过来，把红烧肉打包。

“怎么，不高兴了？这就要走？”孟天华错愕地看着许长青，问。

“走什么走，这红烧肉咱们别吃了，打包回去，给你们家这三个孩子打打牙祭！”许长青气呼呼地说。

***

这天晚上，无疑是孟天华家最快乐的一个晚上。

李红用打包回来的红烧肉，加了些土豆和胡萝卜，香喷喷地炖了一大盘下饭菜，孩子们吃得满嘴流油，那叫一个香。孟天华和李红看着孩子们吃得高兴，禁不住相视而笑。

肉本来不多，孩子们又在长身体，夫妻两个只挑土豆和胡萝卜吃。正在酣畅地扒着饭的麦可见状，不禁停下筷子，问道：“师父，师娘，你们为啥不吃肉啊？”

“啊，”孟天华笑了笑，说道，“年纪大了，吃不了太油腻的，你们吃吧，多吃点。”

麦可哪里看不出师父这是在骗自己？他二话不说，夹起肉各自放到孟天华和李红的碗里，说道：“这肉不腻，师父，师娘你们也吃，你们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

说着，他真的放下了筷子。

李红欣慰地拍了拍麦可的小脑袋，道：“师娘真吃不下，你在家里住了这么些天，啥时候看见师娘吃肉了？来，你吃！”

说着，又把肉夹到了麦可的碗里。

麦可不知道李红说得到底是真是假，只好求助地望着胡志。胡志侧过脸来，给呶呶使了个眼色，他看了看麦可碗里的肉，向李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机灵的呶呶心领神会，从麦可的碗里夹起肉，直接喂到了李红的嘴里。

“妈，吃肉！”

女儿清清脆脆的声音，孩子们暖暖洋洋的心意，李红何尝感受不到？她眼圈一红，起身跑向了厨房。

孩子们见状，各个无措地坐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麦可看向孟天华，略有些惊慌地问道：“师父，师娘怎么了啊？是不是我们做错事了？师娘生气了？”

“怎么会呢，”孟天华安慰道，“没有的事，你师娘眼睛不舒服，你们好好吃饭，我去看看……”

安抚好了孩子们，孟天华起身来到厨房，见李红正站在窗边哭泣，轻轻拍了拍李红道：“怎么了这是？咋还在孩子面前哭了呢？”

李红抹去眼泪，哽咽着说道：“孩子们多懂事！我就是在想，啥时候咱们也能过上想吃啥吃啥的日子！”

话说到这儿，她又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孟天华上前搂住李红的肩膀，笑着安慰道：“媳妇儿，让你们受苦了，放心，红烧肉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这样吧，一会我就给你画两盘，保证以假乱真！”

“去你的！”李红破涕为笑，用胳膊怼了孟天华一下。

苦中作乐的夫妻俩，有说有笑。悄悄跟过来的麦可和胡志看到这一幕，虽然因为撞见了师父和师娘打情骂俏的样子有些难为情，但却也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