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大亮了。

不知不觉，春生带着两个娃娃，已经到了李家沟的街镇上，到处都是赶学的娃娃，以及要下地务农的庄稼人。

现在是秋收的尾巴，地里有残留的包谷和一些秋粮，还没有完全拾掇干净，农人依然要抓紧把它们全都收进场里。

“石头，毛毛，就把你俩送到这吧，我还要赶着回去下地呢！”

春生走到快到中学的校门口时，便停下了脚步，他把两个娃娃的书包和装饭食的袋子，递给了他们。

“嗯，大伯，您赶紧回去吧！”

毛毛接过两个布袋子，斜挂在肩上，便对大伯春生说道。

石头没有说啥，他麻利地接过书包，拉着毛毛的手就往小学走去。

看着后生颀长的背影，春生再一次感到了自豪，石头比自己有出息，将来肯定能干大事哩！

春生就这样一路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脚步轻盈地返回了王家山……

周红今天穿了件枣红色的上衣，头发看上去洗的非常干净，泛着健康黑亮的光泽，白皙的脸蛋上应该涂抹了雪花膏，教室里飘散着一股特别的清香。

王毛毛喜欢这样的老师，干净而整齐的气息，是她从小从奶奶那里看到的，奶奶说过，女娃家一辈子都要做个干净的人。

“大家安静，开始上课！”

周老师不再板着脸呵斥捣乱的娃娃们了，因为今天大家都特别安生，连雷小虎也消停了，双手背在身后，使劲睁着小眼睛盯着老师看。

“昨天我们上了第一堂课，老师给你们讲了啥？”

周红有意识要提问，她的目光首先停在了雷小虎的身上，她想知道，这个调皮捣蛋的雷小虎，他头一天被罚站后，心思有没有用在学习上。

“报告老师，我知道，我是中国人，我要爱国！”

没想到雷小虎马上就站了起来，嗓门洪亮地大声回答道。

教室里立刻发出了一片欢笑声，周红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雷小虎说的很好，她高兴地点点头。

周红想让娃娃们加深对自己是中国人的自豪感，更想让他们知道，一个人爱国是多么神圣和伟大的事情啊！

“对，我们是中国人，我们要热爱自己的国家，昨天老师讲了几个爱国人物的故事，有谁还知道这样的人和故事吗？”

周红微笑着看着教室里的学生娃，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雷小虎挠着头，他没有想到这样的故事，其他同学也都默不作声。

“老师，我看过小英雄‘赖宁’的故事！”

“赖宁为了扑灭突发的山火，挽救山村，保护电视与地面卫星接收站的安全，主动加入了扑火队伍，在烈火中奋战四五个小时后遇难，年仅15岁……”

雷卫国站起来，他镇定而平静地说道。

“老师，不知道赖宁算不算是爱国呢？”

“当然算啊，他是新时代爱国主义的好少年，是我们大家学习的榜样！”

周红非常高兴，没想到雷卫国能联系实际，讲出这样有代表性的事例来，平时雷卫国绝对没少看书听广播新闻。

王毛毛向雷卫国投去了钦佩的目光，昨天那点小事早已荡然无存了，毛毛知道，当时雷卫国也是好意，她不该感到失落。

“王毛毛，你有要讲的故事吗？”

周红的目光又转向了王毛毛，班里只有三个女生，王毛毛给她留的第一印象很好。

“老师，爱国是中国人自古以来的好传统，过去每个朝代都有爱国志士，他们都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王毛毛站起来回答道，她的表现同样令周红感到意外和高兴。

“就说宋代吧，文天祥和岳父抵抗金国的入侵，誓死保卫着国家，后来岳父还被奸臣秦桧害死了……”

周红一惊，雷卫国也侧目惊异地看着王毛毛。

“你是怎么知道的？毛毛看过这方面的历史书籍吗？”

老师的突然发问，让毛毛感到了一丝紧张，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让老师不高兴了？

“我，我奶奶给我讲过这些故事，我也看过一些书……”

一个刚上一年级的女娃娃，大字还没识几个，居然能讲出历史朝代，以及对应的人物故事来，王毛毛绝对不是一般的山里娃。

周红没有再追问什么，她让王毛毛坐了下来，开始讲今天的课文内容了。

此刻，雷卫国对王毛毛也有了新的认识，这个长得清秀娇小的山里女娃子，竟然知道的这么多，而且她肯定还知道更多的事情。

雷卫国的家庭应该比起同龄人要优越很多，父亲是国家的干部，当然也是念过书的人，自己从小就接触到了不同的书籍。

卫国也爱看书，而且看过了很多有趣的历史地理书，王毛毛刚才讲的人物故事，他其实也知道，只是这些让一个山里娃讲了出来，还是让他感到了吃惊和意外。

校园里响起了欢快的喇叭声，课间休息时间到了，同学们要走出教室去操场上做广播体操。学生娃就像飞出笼子的麻雀，呼啦啦一起涌向了操场，校园里顿时充满了欢笑和嘈杂声。

一年级的学生还没有学过正规的早操，广播体操响起来了，他们都跟在高年级的学生后面，学着在那伸着胳膊腿，样子十分滑稽可爱。

老师们也不在意这些，小学生嘛，只要该玩的时候让他们撒撒欢，不要在课堂上太调皮捣蛋了就行。

妮子摔断了腿，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上不了学了，石头给学校的雷校长请了假，雷校长又给三年级的班主任打了招呼，只要做个记录就可以了。

石头现在上初三了，他面临着人生两个重大的选择，又或许是三个。

要么考上县里的高中，继续往考大学的目标迈进，要么考个不错的中专，然后就可以有一碗稳定的公家饭吃。

当然要是前两个目标，都无法实现，就会面临着结束学生生涯的现实，最后一种无疑不是大多数学生的愿望。

因为一旦不上学了，就要返回农村去种地，不管男女，这个年龄已经可以是家里的重要劳力了，有谁愿意去下这个苦，受这份罪呢？

而且初中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文化人了，他们的思想水平远远超过了父辈们，以及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传统农民。

但是他们也清醒地认识到，要想改变继续当农民的宿命，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考取中专或者高中。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希望……